***难眠。
纪媛媛的脸在梦里来回穿梭,红唇张张合合,十指鲜***滴。
左脸的肿胀好不容易消下去。
我掀开被子,胃里冷得难受。
早晨六点半。
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应该是姚星野打电话订的牛奶送来了。
我有胃病,在富豪大饭店当服务员时熬出来的。
自此,清晨起床必须喝一瓶热热的牛奶。
正打算开门取奶,只听见“啪”地一声清脆,温热的液体溅了一地。
惊诧抬眼,撞上纪媛媛得意的脸。
“不好意思啊,把你的牛奶踢翻了。”
我不愿多纠缠,打算重新订一瓶。
“别忙活了,我已经让星野哥把牛奶厂的存货都包圆了。”
“至于你…”
纪媛媛从背后掏出一个暖水瓶,装作拿不稳,把滚烫的热水全数泼在我手上。
手背登时起了个大泡。
疼,跟在富豪大饭店时一样疼。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挥起手狠狠地呼了她一巴掌。
打得她嘴角出血,一个趔趄。
“你打我!”纪媛媛难以置信地涌出眼泪,“我要告诉星野哥,看他还娶不娶你这个泼妇!”
“去,你去!”
我拉开门,将她用力推了出去。
“让他跟你说说,是谁在广播站向所有人宣告,要娶我这个泼妇的?”
那时,姚星野背着我策划了求婚。
当我被文工团的人推向广场,彩炮齐响,他朝我单膝跪地。
“三大件和金戒指已经准备好了,你还不打算做我老婆吗?”
我把纪媛媛轰出了门。
……
收拾完家里已经过了八点半。
我匆忙换好衣服赶往文工团。
团长已经在等我。
我敲门进去。
只见他握着话筒眉头紧皱,见我进门,忙不迭地把话筒递给我。
“找你的。”
“姚星野。”
我愣了愣,接过。
话筒里的男人有些急。
“谢亚凡,你就不能让我安生两天吗?”
“我明天就回来了,你非得在我最高兴的时候给我添堵吗?”
我明白了,是刚刚纪媛媛的事。
不用说,她肯定掐头去尾,把我打她巴掌的事在姚星野面前大肆渲染了一番。
我大可以像她一样卖惨,姚星野未必不会信我。
可我不想。
因为一切已经没有意义。
我闭口不言。
姚星野的怒火未歇,“一瓶牛奶而已,你至于大动干戈吗?”
“喝不到是会死吗?”
会死。
姚星野不记得了。
我胃病发作最严重的那次,就是因为连着几天走穴没有喝到热牛奶。
在台上跳着跳着就吐了血。
那时姚星野刚进入部队,听到消息后立马请了假,赶在一天内返回。
我永远都记得在医院睁开眼时,看见他风尘仆仆朝我跑来的样子。
从部队到县城,来回要十几个小时。
他硬熬着赶来看我。
“没什么大事…你不用这么奔波的…”
我摸着他的脸,心疼得难受。
部队有规定,服役期间请假只能当天来回,不能过夜。
纵然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
“不碍事。”姚星野攥紧我的手心细细摩挲,声音沙哑,“我是军人,铁打的筋骨。”
说罢,又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以示保证。
那次,他在医院陪到我睡着,才匆匆忙忙连夜坐车赶回部队。
从那以后,他每天都要跑三公里去给我打个电话,提醒我记得喝牛奶。
再也没犯过胃病。
直到今天。
“所以呢?”我沉吟道,“真难为你了,特意打个电话来给纪媛媛出气。”
“我这是为你好。”
姚星野语重心长道,“媛媛再怎么说也是有点名气的小歌星,你在文工团多少也得尊重她些…”
“你不是想当首席吗…要是以后她给你使绊子…”
我默然。
半晌,姚星野才叹了口气,“亚凡,不是我帮着媛媛…”
“是想着我马上退伍回来跟你结婚,不想在这节骨眼上闹出什么事来…你也知道媛媛她爸在部队里也有些威望…”
“嗯。”我乖顺地应和,“我知道了。”
姚星野松口气,“今天你就好好待在家,别出门跟她撞上,等明天我回家就好了。”
电话挂断。
我朝团长抱歉笑笑。
团长皱眉,“原来…你是因为姚星野的事儿,所以才决定参加乡村振兴计划吗?”
我摇摇头。
“其实有大半的原因,是我想通了,觉得不能因为别人而一味妥协。”
“你昨天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毕竟你跟姚星野走了十二年…”
是啊十二年。
女人能有多少个十二年。
姚星野在部队那些年,除了每天打电话来提醒我喝牛奶,再无其他。
我无名无份。
父母也在几年前相继去世。
县城的婆子开始嚼舌根,说我是没人要的老姑娘,嫁不出去还把爸妈气死了。
也有人给我说过亲,对方白手起家,自己熬出了个厂子,也算是事业有成。
可我没答应。
明明可以舒舒服服当厂长夫人,我还是选择了继续跑穴挣钱,供姚星野的生活费。
这十二年冷暖自知,我也曾甘之如饴。
如今看来,不过笑话一场。
团长默默点了根烟,“其实我早跟你说了,参加乡村振兴计划对你的未来最有利。”
“可姚星野跟你求了婚…”
是啊,然后我就决意把重心倾斜。
错得离谱。
团长递过来几张表,我刷刷几下填好信息,准备明晚坐夜车出发叶儿村。
“至少,现在还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