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一拧干温热的帕子,递到窦昭昭手里,“那是自然,我看宫里这么多女人,陛下最中意您。”
窦昭昭望着念一得意的小模样,被逗乐了,差点忘了,她也还是个对感情懵懂又憧憬的小姑娘呢!
但窦昭昭可没那么天真,宫中人心复杂,光得宠可不足以令众人忌惮。
她前世就可以称得上独宠,照样声名狼藉、叫人看不起。
唯一的解释......就是陆时至背地里为她出头了。
他上心了。
既然如此,她更该趁热打铁。
“可是怎么样能再见他呢?”窦昭昭轻声呢喃。
念一不假思索,“主子想见皇上还不简单?您可以去乾清宫给陛下请安呐!”
“奴婢听说,丽妃就经常往紫宸殿和乾清宫跑,可陛下总是不得空,十次有七八次见不着人。”念一眼睛一转,笑道:“但主子肯定不一样,陛下喜欢您,肯定不舍得不见您!”
“是,念一说的不错。”窦昭昭纵容一笑,“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念一当即打起精神,“那奴婢去给您找身漂亮的衣裳......”
“不急。”窦昭昭拦住了兴头上的念一,“你先帮我做一件事。”
窦昭昭偏头,招手叫念一附耳过来,低声细语片刻。
念一虽然不解其意,还是乖乖点了头,“奴婢明儿一早就去膳房找李公公。”
***
广明宫
丽妃小憩起身,宫女轻手轻脚伺候整理衣装,银朱端着羹汤呈上来。
丽妃伸手端起,才提起汤勺,突然目光一定,“今天怎么只有乳鸽,没有燕窝?”
银朱目光躲闪一瞬,面露为难,“膳房说是今日正好缺了。”
“说!”丽妃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回娘娘话,膳房说,入了冬燕窝本就少,皇后娘娘心疼窦才人,月中要了许多去,这会儿就有些供应不上了。”银朱补救道:“膳房说已经加急去采买了,以后一定紧着咱们广明宫......”
银朱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往侧边退了半步。
果不其然,她话没说完,丽妃就将手中的瓷碗重重摔到地上,“岂有此理!”
瓷片翻飞、汤汁四溅,身前的小宫女遭了殃,被溅了满身,却畏惧丽妃牵连,扑通跪下,一声都不敢出。
然而丽妃显然还不解气,抓起桌案上那只琉璃双环细颈瓶,兜头就要砸下。
跪着的小宫女缩了缩脖子,想躲,却不敢躲。
好在紧要关头,银朱上前握住了丽妃的手,“娘娘且慢!”
赶在丽妃发怒之前,银朱语速飞快道:“娘娘生气归生气,万不可着了皇后的道。”
丽妃微微一迟疑的功夫,银朱给宫女使了个眼色,战战兢兢的宫人们片刻间唰唰退了个干净。
“娘娘若是生气,只管责罚奴婢,奴婢心甘情愿。只是皇后阴险,保不齐就是故意激着您生气,好给您身上泼‘心狠手辣’的脏水,以彰显自己的贤惠呢!”
一番话说完,丽妃手里的劲松了,银朱赶紧将瓷瓶放好,手脚麻利地替丽妃斟了一杯茶,“您先消消气,气坏了自己身子不值当。”
丽妃一想有理,她上回就被皇后栽赃陷害,连带着在皇帝面前都吃了挂落,转头看向银朱,“那你说,怎么办?”
丽妃茶都喝不下去,撂下杯子,脸色阴沉,“总不能这么忍了?往后岂不是连带着膳房都来作贱本宫?!”
“哪能呢?”银朱一边替丽妃顺气,一边恭维道:“就连皇后都得避您锋芒,只能在背后玩这些阴险手段。”
“皇后仗着尊位算计您,您迫于宫规奈何不得,可皇后上头不也还有皇太后么。”银朱笑的狡黠,“孝字大过天,皇后再厉害,还能忤逆太后娘娘?”
丽妃脸上的怒容一顿,柳叶眉方才舒展,虚虚点了点银朱的额头,“你呀~真是鬼机灵!”
银朱嘿嘿一笑,又道:“至于膳房那边,娘娘大可摆出容人之量来,不仅不罚,还可以赏。”
“叫他们把皇后娘***行径传扬开来,好叫大家都看看,大公无私的皇后娘娘是如何护短偏颇,苛待于您的,叫皇上也晓得您的委屈不是?”
这回丽妃彻底转怒为喜,“去办吧。”
***
秋阑殿内,一早灯火通明,窦昭昭端坐梳妆台前,正微微倾身,贴近镜子戴耳环。
外头天还是黑沉沉的,罩着一层白雾,室内点了烛火,还是有些看不清。
“主子,李公公方才来谢您,说丽妃娘娘不仅不生气,还给了赏银。”念一将灯烛挪近了些,转头吩咐人取出披风来,“今天雾大,仔细沾湿了头发。”
“还有......”念一替窦昭昭插上发钗,轻声道:“向雨石说,昨儿晚膳时分,丽妃娘娘去了一趟太后宫里,红着眼睛出来的。”
窦昭昭对镜端详,红唇轻扬,“很好。”
想来今天会很精彩。
每逢初一、十五的大日子,众妃要前往慈安宫给皇太后请安,宫女们都严阵以待,取了好几套衣裳给窦昭昭选。
“中规中矩就好。”窦昭昭一套都没看中,“就那套黛绿宫装。”
“这也太素了,还有些老成,您该穿些鲜亮的颜色。”念一依言照办,嘴上忍不住嘟囔,“这可是您第一次见太后,应该给她留个好印象的。”
“好印象?”窦昭昭展臂,由着宫女们替她穿戴整齐,轻笑一声,“但愿吧。”
今日宗雯华指定是要吃数落的,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可就是招人恨了。
***
“皇太后娘娘到!”
伴随着***的唱到声,以宗雯华为首,众人齐刷刷起身,屈膝躬身,“臣妾请皇太后娘娘安!”
片刻之后,一道慵懒娇媚的女声响起,“起来吧。”
“谢皇太后娘娘。”
抬头间,窦昭昭看向皇太后刁文兰,瓜子脸、飞燕眉,两颊白里透红。乌黑发亮的高髻上戴着晃眼的赤金九尾金凤,身着海棠红百蝶芙蓉织金宽袖衫,看起来至多三十出头,半点不像四十余岁。
这位皇太后颇有运道,十五岁入宫给年过半百的先帝做宝林,很得先帝宠爱。多年无子,失宠前不情不愿地收养了不招人待见的陆时至,彼时还没少被人取笑。
可谁曾料想最终是这个最被轻贱、最不起眼的皇子成了最后的赢家,连带着刁家鸡犬***,太后的父亲都坐到了左丞相的位置。
但刁家的野心显然不止于此,他不仅仅想做一朝权贵,更想做世袭罔替的豪族。
“母后精神不济,该多睡会的,臣妾们多等会儿也不打紧。”宗雯华笑吟吟开口。
“宫中规矩如此,怎能违反?”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皇太后今天显然是有备而来,就在这等着皇后开口,“皇后如此散漫,难怪近来宫里生出这许多事端。”
一句话说完,全场皆寂。
宗雯华倒是面不改色,抬眼看向皇太后,“母后所指为何?”
“你不知么?”皇太后挑眉,语气很是不客气,“先是不顾祖宗规矩,叫个不明不白的女人进宫,媚上邀宠。而后又管不住自己宫里的人,死了个宫女,闹的满朝文武人尽皆知......”
“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你这个皇后的失职?”顺了一辈子的皇太后显然没有学会委婉,扬声责问道:“身为皇后,既***,又偏私,也难怪皇帝甚少进后宫。”
在场众人都默默低下了头,都忍不住替皇后尴尬难堪。
“母后教训的是。”但宗雯华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儿媳一定改正。”
窦昭昭在旁边默默看着,知道在宗雯华贤德温顺的***下,已经酝酿着蓬勃的怒火,自己等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