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看出她的不愿，陆瑶音再次上前，温柔将容璟年揽在怀中：“如若你不愿让出正妃之位，那锦儿的孩子便交予你抚养吧。”

是啊，安锦已怀孕两个月。

所以陆瑶音迫不及待，要在娶她那日，一同迎娶安锦……

容璟年心口发滞，后退一步躲开陆瑶音的怀抱：“殿下早些去忙吧，明日一早臣还要进宫面圣。”

陆瑶音闻言一喜，还以为是说动了容璟年愿意请旨，自降为侧妃。

“好，孤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便高兴离去。

容璟年看着他误会，却掐紧了掌心没有解释。

当晚，她便取下父亲的长剑，一遍遍擦拭着。

剑光越擦越亮，她的心也越来越冷。

第二天早朝完，百官退下后，容璟年跪在奉天殿中央，对着龙椅深深叩首。

“求圣上收回赐婚的圣旨，准许臣与太子殿下退婚。”

她的声音虽然艰涩，语气却异常坚定。

圣上一边批阅手中奏折，一边安抚地看了容璟年一眼：“太子和安锦的荒唐事朕都知道，你放心，只要朕在一日，便不会让太子负了你。”

容璟年静默一瞬，又有无限的苦涩涌上来。

陆瑶音已经爱上了别人。

圣上或许能管住他的人，却管不住他的心。

与其让年少的感情被尽数磨灭，还不如相忘于岁月。

“臣心意已决。”

圣上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你可知退婚后，这满朝文武如何看你，今后谁又会娶你？”

容璟年不是没想过这些。

可谁说女子只有成婚一条路可以走？

容家世代卫国，父兄能做的，她也可以。

容璟年平了平语气：“边关战况紧张，朝中无人，臣自愿领兵，前往边疆驻守。”

她叩首恳请，声音坚定又果决：“望圣上成全。”

许久后，圣上长叹一口气：“罢了，一月后，你率军去西北疆土支援吧。”

说完，便令人开始拟旨。

为了确保此行顺利，容璟年还特意请求不公开圣旨……

确认了密旨之后，容璟年才离开奉天殿，紧绷的背脊松懈下来。

只是没想到，刚出宫殿不久，便看见了在外等候的陆瑶音。

见容璟年出来，陆瑶音快步上前，焦急问询：“怎么样？父皇可有同意你让出太子妃的请求？”

他心心念念，只有安锦。

容璟年咽了咽发涩的喉咙，只说：“殿下身为储君，应心怀天下，切勿儿女情长。”

说完，她低头行礼，便要离开。

未料刚迈步，手腕又被陆瑶音攥住。

他的脸上，怒意密布：“孤要娶安锦，也是为了黎民社稷。”

“安锦这样的才女，不也应当同本王一起造福天下吗？”

“璟年，你真的变了，你以前从不在意是正妃侧妃这些虚名。”

他义正言辞，全然忘了他每每提起安锦，总把她和江山社稷放在一起。

好似他对安锦没有半分私情，只是算计。

可若只是心系百姓，大可以让安锦做女官，而不是要她容璟年让出太子妃之位！

容璟年不想和他争论，冷静抽出手：“殿下所言有理。”

陆瑶音一哽，没想到她突然顺从起来。

容璟年淡淡催促：“殿下还有事吗？若是无事……”

“有。”

陆瑶音轻咳一声打断她，又沉思一会儿才说：“孤知道，父皇和那些大臣不同意安锦做孤的正妃，是因为她的母家无权无势。”

他深深看着容璟年，声音忽而柔和下来：“璟年，只要你代表容家认安锦为义妹，孤与安锦之间，便再无阻碍了。”

容璟年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陆瑶音。

她早已无心嫁陆瑶音，又怎么会在意他为大婚送来的物件……

夜色如墨，心绪沉沉。

容璟年没有饮酒，可心口却沉闷到发慌。

她回到闺房，翻出一个破旧、却被保存完好的小木匣子。

小匣子的右下角，刻着小小的瑶音两个字。

容璟年轻轻抚了扶那刻痕，回忆涌上心头。

幼时，她的父兄征战在外，每每她羡慕其他儿郎都有父兄陪伴时，陆瑶音就会亲手为她做一件玩物。

那小匣子中，有拨浪鼓，九连环，小围棋板，弹弓……

每一件都曾经证明了陆瑶音对她的爱。

容璟年也曾在无数个夜里抱着它们入睡，把它们视为无价之宝。

但此刻，她抿唇将那些东西一一放好，待到陆瑶音大婚时，连同那些礼品一并退还给他……

等下人将匣子带走后。

容璟年心口像是缺了一角，空荡到让她发慌。

这一夜，她脑子里都是和陆瑶音相伴的过往，难以入眠。

翌日清早。

容璟年早早就起身，到了校场练枪。

一杆红缨长枪，她舞地虎虎生风，气势万钧，不少都尉都在败在她手上。

正练地认真，门外忽然通传：“敌军侵袭边疆，圣上召见容少将！”

容璟年心口一紧，连忙换了衣服进宫。

未料到奉天殿门口时，却听见殿内传来圣上惊雷般地怒喝：“你几次三番替那个安锦求正妃之位，可曾想过璟年！”

“容家父子为国战死，璟年是容家唯一的女眷，你这般作为是寒了功臣的心！”

下一瞬，陆瑶音的声音传来。

“儿臣以为，安锦造福百姓有功，亦是功臣。”

圣上龙颜大怒：“滚！滚回你的东宫！不许再来见朕！”

又是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往来宫人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容璟年在殿外听着，也屏住呼吸以眼观鼻。

下一刻，陆瑶音从殿内退了出来。

他额尖一片红肿，隐隐有血丝渗出。

容璟年看了一眼，下意识担忧他：“怎么与圣上吵的这样激烈，还见了血。”

可陆瑶音却像是丝毫觉察不到痛，神色莫辩看了她一眼。

“不碍事，是孤顶撞了父皇。”

“孤想过了，既给不了锦儿正妃之位，那便以正妃礼制迎她入府，你意下如何？”

他语气冷意，以为是容璟年暗中作梗，才让安锦无法做太子正妃。

他全然不知晓。

容璟年已经领了密旨，已经在暗中准备，领军出征。

他还以为，娶安锦那日，会一同娶容璟年入府。

容璟年呼吸发滞，关怀陆瑶音的话像是鱼刺卡在喉间。

陆瑶音好像看不见容璟年难看的脸色，追问她：“璟年，只是娶安锦的排面大了些，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容璟年扯了扯唇角，如最贴心的臣子般，笑着安抚他：“殿下心意已决，去做便是。”

陆瑶音冰封般地神情终于缓和下来，感叹了句。

“孤有你和锦儿，此生足矣。”

容璟年却没应声，只敛下神色说了句：“殿下，臣还要面圣，先失陪了。”

说完就入了殿。

见她来了，圣上状若无意感叹了句：“璟年，朕与皇后只有瑶音这一个孩子，他不仅是朕的嫡长子，更是朕最优秀的儿子。”

言外之意，就是无论陆瑶音如何辜负容璟年，都依旧会是太子。

容璟年蜷紧了指尖，深深叩头：“圣上拳拳爱子之心，臣明白，但臣早已放下情爱，如今只想领兵去往边疆支援！”

圣上这才欣慰地看了她一眼，缓缓放下手中茶杯：“时候未到，敌军狡猾，朕要办一场举国欢庆的盛事，来掩盖你是主将。”

“而十五日后，瑶音大婚那日，就是你领兵出征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