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到1978年后,庄雨眠决定要做3件事。
1,流产。
2,离婚。
3,离开双海军区,去科研国防中心为国家贡献出一份力量。
将这三件事郑重地记到本子上后,庄雨眠一抬头,就看见了写满大街小巷的标语——
“堕出来!流出来!就是不能生下来!”
“晚婚晚育,少生优生,家庭幸福,社会和谐。”
“少生孩子有福气,多生孩子是麻烦!”
她敛了眉眼,收好本子后朝着医院走去。
到妇产科办公室,庄雨眠在好友段雪雪的对面直接坐下。
“我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
“啊?”段雪雪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可不是玩笑啊,你和裴团长商量过了吗?”
双海军区第一团团长裴司逸,是庄雨眠上辈子结婚3年的丈夫。
因为他常常出任务不在家,所以直到今年,庄雨眠才怀上孩子。
上辈子的她原本也很期待这个孩子,但从怀了孕,家里的糟心事就不断,最后她难产大出血,孩子没保住,身体也留下了病根。
重活一世,她彻底明白,她的婚姻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而她已经决定要去科研国防中心,在那里工作,身体会受到辐射的影响,孩子也留不住。
与其等那时伤心舍不得,不如就趁现在孩子还没发育的时候,和它分开。
庄雨眠点了点头:“这是我们俩共同的决定,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
段雪雪的眉却皱得更深:“虽然国家是提倡少生孩子,但你们连一个孩子都没有,这怎么行?”
见搪塞不过去,庄雨眠沉默了瞬,告知实话:“我打算离婚了。”
“我来找你,也是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闻言,段雪雪想到了最近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
她沉默了很久后,才拿出‘流产手术同意书’递给庄雨眠:“那等裴团长签了字之后,你再来找我吧。”
庄雨眠接过,道了谢后就离开。
走出医院,天空突然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庄雨眠被迫留在医院里躲雨,出神时,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了门口。
雨声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来,思萱,慢点。”
庄雨眠怔了怔,抬眸看去,就见丈夫裴司逸正小心翼翼地将赵思萱从车上搀扶下来,然后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快步走进医院。
他原本是没看见庄雨眠的,偏偏赵思萱喊了声:“雨眠姐。”
裴司逸停步看来,顿时紧张地皱起眉:“雨眠,你怎么在这儿?你病了?”
庄雨眠没回答,视线扫过他与怀里的赵思萱。
这是第几次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超过了正常男女同志该接触的范围。
从前看见,她心里再不舒服,也都为了给裴司逸留面子而隐忍不发。
可她的忍耐在上辈子只换来惨痛的教训,她的难产就是拜赵思萱所赐。
现在她不会再活得那么窝囊了。
“我没什么事,倒是赵同志看起来伤得很严重。”
裴司逸却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一脸正色地点了下头:“嗯,刚才训练思萱崴到了脚,看着挺严重,我担心是骨折……”
庄雨眠打断了他:“我理解,快送她进去吧,别耽误了治疗。”
裴司逸也没推脱:“我很快就出来,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就抱着赵思萱大步走进医院。
庄雨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揣在兜里握着‘流产手术同意书’的手握得更紧。
她不等他了,这辈子,她都不会再等他了。
庄雨眠转身,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大雨中。
在这个‘父命之母,媒妁之言’的年代,她和裴司逸是少有的自由恋爱结合的婚姻。
可刚开始再美好,也抵不过生活的一地鸡毛。
结婚3年,庄雨眠一直没怀上孩子。
婆婆对她越发不满,不是在邻居的面前说‘羡慕谁抱上了孙子’,就是去搞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药给她喝。
为了家庭和谐,庄雨眠也是一直忍着。
直到半个月前,她终于查出了怀孕。
那天,她开心地等裴司逸回来,打算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可是没想到,一起回来的还有赵思萱。
裴司逸说赵思萱是他老家的一个妹妹,父母在山洪中去世,担心她受欺负,他就把她接了过来,入伍当了个女兵。
裴司逸对赵思萱,的确就像是对妹妹一样。
可赵思萱的心思不对,庄雨眠私下和裴司逸说了很多次,让他注意影响。
裴司逸却觉得是她想太多,根本没有当一回事……
雨越下越大了,庄雨眠一脚踩进了淤泥里。
脚上的白鞋被裹上厚厚的泥巴,她沉默看着,觉得这就是她的婚姻。
她把鞋子一脱,径直丢去了路边。
庄雨眠光着脚走回了军属大院,刚到门口,裴司逸也坐着吉普车回来了。
“你怎么没等我回家?”裴司逸从车上下来,低头看见庄雨眠光着脚,裤脚上也沾染了一层泥点,他怔了怔,“你的鞋呢?”
庄雨眠淡淡回答:“陷在泥里拔不出来,就脱了。”
裴司逸‘哦’了一声:“那等明天我带你再去买一双,快回屋倒点热水暖暖脚,不然冻坏了。”
他话语关心,却没有上来搀扶她,而是转身去搀扶了赵思萱。
“脚能落地吗?我背你上去吧?”
赵思萱看了庄雨眠一眼,眼底尽是炫耀。
对裴司逸的语气又是轻柔柔的:“没关系的司逸哥,我没那么娇气,能自己走。”
一听这话,裴司逸皱了皱眉,直接在她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上去,台阶这么滑,要是再摔一下,你这脚腕就好不了了。”
纵使已经决定离婚,决定离开,可看着这一幕,庄雨眠还是不由得心头一紧。
她匆匆收回视线,逃避似的几步上了楼回了家。
进门时,婆婆挥着铲子往外探出了头,对裴司逸喊:“司逸,让思萱来家里吃,我买了排骨给她。”
赵思萱甜甜笑应:“谢谢伯母。”
三个人就像是一家人相亲相爱,而裴司逸真正的妻子,庄雨眠,多余得碍眼。
上辈子也是这样,裴母因为她生不出孩子讨厌她,对赵思萱特别好。
也不知道是希望给裴司逸换个媳妇,还是单纯让她心里不舒服。
庄雨眠反手关上卧室的门,靠着门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心底翻涌的苦涩,拿了毛巾擦身然后换了干衣服。
刚换完,裴司逸在外面叫她。
“雨眠,吃饭了。”
庄雨眠走出去,只见四方桌上的每一盘菜都缀满了辣椒。
裴司逸和裴母都很喜欢吃辣,但庄雨眠不吃,一口也吃不下。
她在桌前站定没坐下,裴司逸走来看见,先是皱了皱眉,而后看见桌上的菜,他转头对裴母委婉又有些无奈地开口:“妈,我不是说过雨眠不吃辣吗?”
裴母将最后一个菜端上桌,不在意地哼哼:“哎呀,这菜里不放点辣椒怎么吃,一点点没关系的。”
如果是上辈子,庄雨眠会摆摆手说没事,勉强自己吃下,然后喝很多水。
但重生回来,她不会再委屈自己,所以这次她没有再妥协。
见庄雨眠没像以前那样将就,裴母不太高兴:“好了,下次不放了就是,伺候你们还伺候出来错了。”
说完,她立刻给赵思萱加了一筷子菜:“思萱,你多吃点。”
赵思萱先是笑着应了,然后转头对庄雨眠抱歉笑笑:“雨眠姐,我们老家那边人人都喜欢吃辣,伯母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生气。”
“要不我去帮你做道清淡的菜吧,我手艺可好了。”
裴司逸拧眉拦住她:“胡闹,老实坐着,脚不想要了?”
然后他看向庄雨眠:“雨眠,我去旁边饭店帮你买个菜吧,你想吃什么?”
话音未落,庄雨眠忽然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涌,捂着嘴就冲去了卫生间,连着干呕了好几声。
裴司逸着急追来:“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想吐?”
庄雨眠没来得及回答他,紧接着就听见他语气惊喜:“你是不是……”
“不是。”庄雨眠打断他,起身抹了抹嘴,“胃病犯了,我不吃了,你们吃吧。”
她回到卧室,没一会儿,裴司逸又跟了进来。
他关上门,递给她一杯温水,犹豫了半天才问:“雨眠,肚子……还是没动静吗?”
裴司逸一直想要个孩子,军区里结了婚的,只有他还没孩子了。
庄雨眠避开他目光,摇了摇头:“没有。”
裴司逸有些失望,但片刻就又恢复笑脸,凑近轻轻抱住了庄雨眠:“没关系,等我下个月升了,以后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忙了。”
“今年,今年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庄雨眠眼睫颤了颤。
不,不会有的。
她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日历上,距离她去北京,倒计时还有10天。
上辈子这个孩子没能好好生下来,这一世,她也要离开去科研国防中心了。
以后就算她有孩子,也不会是和他的了。
帮裴司逸把文件送去司令办公室后,庄雨眠便离开了军区。
路上,她怅然若失,总觉得心口空荡荡的。
想着自己离开这里后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母亲,庄雨眠脚步一拐,回了娘家。
进门时,庄母正在做饭。
看到许久不见的女儿突然回来,庄母笑得皱纹都堆在了一起:“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哎,司逸呢?”
庄雨眠脱鞋到炕上坐下,抿了抿唇:“我回来看看您,也正好有件事想和您说……”
“我打算和裴司逸离婚了。”
庄母闻言一顿,停下了手里的活:“为什么?”
庄雨眠鼻子发酸,想起当初自己为了和裴司逸而决定辞职时,母亲就曾劝过她,说女人不管怎么样都要有一份事业。
可她没听,多走了好几年的弯路。
见她不说话,庄母皱起眉:“是不是你婆婆又催你怀孕了?还是……”
“妈,都不是。”庄雨眠打断庄母的话,“就是我俩不合适。”
庄母深深皱起眉:“司逸这孩子人好,对你也好,你当初为了他连上海都不去,现在觉得不合适了?”
“难道是他在外面……”
庄雨眠忙拦住她:“不是的妈……是我的问题。”
裴司逸口口声声说把赵思萱当妹妹,越界的行为也没有,当然不算背叛。
可无论她怎么样,裴司逸永远都会优先去关心赵思萱,为赵思萱解决问题。
而她总会被裴司逸抛在脑后,排在赵思萱的后位。
一段婚姻是两个人组成的,多一个人,就维持不下去了。
庄雨眠没再说话,庄母也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妈就支持你,妈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开心快乐。”
“既然这段婚姻让你不痛快,那咱们就离,谁敢嚼舌根,我绝不放过她!”
庄雨眠眼眶一酸,被泪意冲红:“妈,谢谢你。”
在娘家吃完晚饭后,庄雨眠才回军属大院。
刚到家门口,还没开门,裴母的大嗓门就从屋里传了出来。
“思萱,你真的太客气了。”
庄雨眠推门进去,只见裴司逸、裴母和赵思萱共坐一堂。
赵思萱是来送礼物,裴母正试着一双毛线手套,对她赞不绝口。
而裴司逸的手里拿着一条毛线围巾。
见庄雨眠回来,赵思萱忙道:“雨眠姐,你别误会,我是想感谢你们对我的照顾,特地来送礼物的。”
“但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还没想好送你什么礼物,抱歉啊。”
庄雨眠没有错过赵思萱看向她说话时,眼里闪过的一丝挑衅。
她本来没想说什么的,可偏偏赵思萱要找事。
庄雨眠淡淡抬眼:“你要是真心想送我礼物,就给我织一件毛衣吧,你手艺这么好,我都羡慕妈和司逸了。”
她故意把‘真心’二字加重了语气,赵思萱愣住,哑了言:“这……”
裴母最先反应过来开了口:“庄雨眠,思萱好心好意想送你礼物,你怎么故意为难她?”
“织一件毛衣最快也要半个月,你是想累死她吗?”
裴司逸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把庄雨眠拉回了卧室问:“雨眠,你是不是对思萱又有什么看法了?”
“她一个人在这里无依无靠的,我们就是她的家人,她是来好心送礼物的。”
庄雨眠看着裴司逸手上还拿着那条围巾,像是很珍惜舍不得的样子。
她平静开口:“你把她当妹妹,她把我当嫂子吗?从来到这里,她一直管我叫‘雨眠姐’,你有没有想过原因?”
裴司逸怔了怔,但随即就否定:“她肯定没别的意思,等会儿我去和她说。”
说完,他就走出去回到客厅。
庄雨眠没去听他是否真的和赵思萱说了,只是打开衣柜,将一条浅黄色的围巾找了出来。
这是她当初知道裴司逸喜欢浅黄色后,特意熬夜给他织了一条围巾。
可裴司逸一次也没带过,说不喜欢毛线那种扎扎的感觉。
庄雨眠拿起剪刀,从围巾当中咔嚓一刀,然后怎么织的,就怎么拆了。
第二天一早,庄雨眠就拿着《流产手术同意书》去了医院。
好友段雪雪看到裴司逸的签名,十分意外:“他真同意了?”
庄雨眠摇摇头,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段雪雪沉思片刻后:“如果裴团长不知情,会不会……”
“这个你就当不知道。”庄雨眠摸了摸小腹,眸色染悲:“尽早安排手术吧。”
段雪雪只好点头:“好。”
“手术安排在后天上午7点,你现在就住院吧。”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
段雪雪接起:“哪位?裴团长?什么?!”
听完对面裴司逸的话,段雪雪挂断电话后立刻拉起庄雨眠:“雨眠,你妈妈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