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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到校友会时,大伙儿喝的正嗨。

人群中央,傅砚辞神色肃然的坐在圆桌前,头顶水晶灯折射出的光晕洒在他挺翘的鼻峰和眉眼上,衬的整个人如美玉打造的神邸,清冷又端正。

他身旁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妹子。

他的手随意的搭在她身后,举手投足间尽是关爱。

真心话大冒险的瓶口恰巧对准了女孩。

好事者用着一副讨好的口吻道:“从在场异性中选择一位接吻两分钟。”

女孩听完羞涩的低下头,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傅砚辞一个求助的眼神,我见犹怜。

傅砚辞跟众人递了个眼色,轻声道:“别闹,她胆子小。”

他说别闹,自然也就没人敢为难她,但出于尊重游戏规则,傅砚辞还是饮完了面前的酒。

护着的意思显而易见。

起哄声此起彼伏,没人察觉到站在角落里的我。

我捂着手腕上的伤疤,悄悄地转过身。

“嫂子,你也刚到?”

班委严冬的询问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嫂子。

这个曾经我引以为傲的称谓,在此刻尤其显得滑稽。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朝我看来,我扯了扯嘴角,平静道:“好久不见。”没人回应。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静谧中。

仿佛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也是,如今的傅砚辞似已找到正缘,又有谁愿意搭理我这个舔了他六年的舔狗呢?

我的出现,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但就在这时,傅砚辞身侧的女孩率先打破了僵局:“我知道你,许漫柠,我们系前几届有名的学霸女神!”

女孩子长相甜美,语气也很温柔,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学姐你好,我是林西西,也是计算机系,”她做自我介绍,又看向傅砚辞,小声道:“学长,你怎么没告诉我许学姐今晚也来啊?”

傅砚辞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声音不咸不淡:“无关紧要的人,提她做什么?”无关紧要。

原来,傅砚辞是这么定义我的。

但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没错。

否则,整整六年,我怎么会连一个光明正大坐在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

他从未承认过我的身份。

更别提为我挡酒了。

可笑的是,我一直以为,冷静克制的傅砚辞,是不会喝酒的。

聚会结束,一行人一起下了楼。

傅砚辞和林西西被众人簇拥在最前排。

女孩细软的声音钻到我的耳朵里:“说了少喝点,你看,现在难受了吧?”

傅砚辞的回应算的上满分:“因为谁?”

林西西红着眼圈道:“学长别送我了,看着心疼。”

傅砚辞不知道回了句什么,女孩马上破涕为笑。

两人浓情蜜意,旁若无人,站在后排的我却收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同情眼神。

我心情也有点丧。

原本今晚我是想借校友会结识一些投资圈人脉的。

现在计划落空,我还被看了一晚上的笑话。

严冬看不下去了,提议送我去地铁口。

“抱歉,我不知道砚辞会来。”严冬神色愧疚,“以前他从不参加这种聚会。”

严冬说的是实话,校友会名单上也的确没有傅砚辞。

我语气平和:“没事,都过去了,以后还得仰仗班委多多提携。”

严冬点头:“项目书我留着,有消息我马上联系你。”

看吧,谈钱比谈感情容易多了。

一小时后,我拎着醒酒药返回小区。

电梯门开,迎面而来的是一位熟悉的高大身影,仔细一瞧,不是傅砚辞又是谁?

他手里夹了支烟,打火机悬在半空中,暗蓝色条纹领带松松垮垮的悬在脖颈间,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颓。

见到我,他眼神一滞,幽深的黑眸微颤了颤,薄唇紧抿到一处。

我垂眸,从容的收回视线,伸手去按楼层。

我们都没说话。

倏忽间,一道阴影覆下,浓重酒精味猛地笼过来,我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傅砚辞扣进了怀里。

男人沙哑的嗓音落在我的耳中:“柠柠,你还是心疼我的对不对。”

傅砚辞说这话的时温柔的蹭了蹭我的脖颈,语气里也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这在过往六年中前所未有。

我回想一小时前在聚会上他跟那位林小姐温声说话的场景,顿时哭笑不得。心疼。

说心疼他的,是林西西。

柠柠和西西,发音本就类似。

浓重的酒精味告诉我他喝多了。

我疲倦的抬起头,提醒道:“抱歉,我不是林小姐。”

傅砚辞搂着我的手臂明显一顿。

视线交汇时,我识趣的站到一旁,余光中,看到了傅砚辞僵硬的面庞。

气氛有一瞬的尴尬。

“叮”的一声后,电梯抵达楼层,我面无表情的往外走,隐约间察觉到了男人若有似无的目光。

我快步进门,然而在房门即将关上时,傅砚辞忽然毫无征兆的冲了进来,将我抵在了玄关处。

男人长腿侵略强势,瞬间,我就被禁锢在了他的方寸之地。

“许漫柠,你住这?”

傅砚辞语气森然,身上裹着一层寒意。

我住的是两年前我们同居过的房子。

我实话实说:“房东说了,老顾客,每月减三百。”

三百块啊,对于我们这种社畜来说,能省则省。

傅砚辞显然不大满意我这个回答,冷嗤道:“故意的?”

我伸手开了灯,指着室内已经倒腾过的格局,反问道:“像吗?”

他喜欢的性冷淡风如今已变成了孟菲斯风格,两者南辕北辙。

傅砚辞收回视线,眉头微蹙,顿了两秒后道:“你得搬走,差价我补。”

我不知道傅砚辞还在介意什么。

那些我们睡过做过的角落,早已经不复存在,况且他也不会再来了不是吗?

下一秒,傅砚辞的声音便解开了我的疑惑:“林西西住在楼上。”原来如此。还真是巧。

难怪方才我们会遇见,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刚送完小姑娘。

他为了不让她误会,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我瞅了一眼室内老旧的设施,提议道:“你可以给林小姐换个更好的住处。”

陆家嘴附近,可以站在万米高空欣赏华灯初上的豪华套房,反正傅砚辞也付得起。

他一向不缺钱。

傅砚辞没听进我的建议,拒绝道:“我不想她被人误会。”

他语气坚决,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傅砚辞,竟可以替一个人考虑的如此周全。

心口某处像是被毒蜂蛰了一下,泛着丝丝的疼意,我顿了顿,平和道:“抱歉,我不想搬。”

这里位于大学城附近,物价低,附近的地铁线直达公司,十分便利。

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矛盾,我理智说:“你放心,我跟林小姐,不会有交集。”

跟你,亦不会。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你最好言而有信。”

傅砚辞递给我一个警告的眼神后,摔门而去。

我愣在原地,心口有些堵。

聒噪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电话来自老板兼好友吴凌。

“准备一下,明早跟我一起去见新的投资方。”

三十岁的女强人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听筒里冒出来,砸掉了我心口多余的杂绪。

想着每个月的账单,我一秒回到现实。

然而当吴凌的那辆奔驰G500停在荣域资本楼下时,我整个人就不淡定了。

荣域资本,投行圈的新晋黑马,创始人,傅砚辞。

提到微信,我才意识到傅砚辞不满的地方是我删除他好友的事。

那都是几天前的老黄历了。

他今天才发现?

可人家到底是投资人,我也不能直接了当的说什么对吧。

那岂不是显得我格局太小。

我只能给自己找台阶,说:“抱歉啊傅总,好友太多,可能是误删。”

我话刚说完,傅砚辞便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嗤笑:“许漫柠,你能不能找个像样的借口?不过一个微信好友,你在介意什么?”

傅砚辞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如既往的笃定语气。

那种已经看穿了我的自信。

我突然被他这股子自信猛激了一下,迎上他的目光,说:“对啊,区区一个微信好友,傅总介意什么呢?”

傅砚辞明显被噎住了,一时间没答上话来。

我们一前一后,跟两个精神病人一样站在楼道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再多说一个字。

我的指尖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心也跟着颤颤的,泛着丝丝的涩。

片刻后,傅砚辞黑着一张脸道:“许漫柠,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说完就消失在阴冷的夜色中。

我靠在墙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后,半晌才缓过劲来。

最终,我并没有主动加回傅砚辞。

邮件,工作群,还有电话,我想,傅砚辞要是真有工作吩咐,完全可以选择以上任何一种联系方式。

我没必要因为他一两句话就跟以前一样舔回去。

我实在不是想听到他的奚落声了。

可说归说,这一晚我还是没出息的失眠了。

梦里傅砚辞义正严词的说要撤回投资,我被生生的吓出了一身冷汗,再无睡意。

于是我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了公司。

和我颓丧不同,林西西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春风得意。

她拎着打包好的咖啡和可颂,正一份一份的发给其他同事。

见我进来,她笑着迎了上来,眉眼弯弯:“漫柠姐,你的黑咖啡。”

我胃病刚发作过没两天,自然是不敢随便碰咖啡的,但人家一番好意,我总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谢谢。”

我伸手去接咖啡,下一秒便听到小雅的惊呼声:“哇,卡地亚的love手镯,还是钻石款,好看耶。”

我顺着小雅的眼神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林西西套在手腕上的那只闪闪发光的玫瑰金手镯。

颜色很配她,衬的小姑娘的手腕更加白皙细嫩了。

“傅总可真大方,”小雅一脸艳羡,感叹道:“什么时候能有个像他一样的霸道总裁开着迈巴赫接我上下班,我也算死也瞑目了。”

林西西双颊泛红,害羞道:“会有的。”

我无心加入两人的八卦,抬脚朝工位走,又听到小雅说:“傅总也太浪漫了,定情信物也就罢了,还跟你一起用情侣头像,让我们这些单身狗怎么活?”

“情侣头像”几个字让我微微一顿。

落座后,鬼使神差的,我悄悄地点开了工作群。

页面上,傅砚辞的头像已经从落日余晖图变成了一张戴领结的猫咪图。

跟林西西那张戴粉色帽子的猫咪图相衬相映。很是般配。

林西西连续两天请所有人喝了咖啡,我也跟着沾了光。

吴凌那边刚确定行程,说是明天下午回。

这就意味着,今天下午我只能一个人去荣域做周报总结。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推迟一天时,林西西兴高采烈的走了过来,问:“漫柠姐,下午几点出发?”

我顿了两秒,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去荣域做汇报的事。挺突然的。

但稍微动动脑子,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毕竟人家现在也是策划部经理,去荣域做汇报,名正言顺。

于是我开口道:“三点吧。”

林西西应了一声,雀跃道:“那我先去准备。”

出发前,我才知道林西西所谓的准备,竟是认认真真的补了个素颜妆。

不久后,我们来到了荣域楼下。

前台见到林西西的时,客气的喊了一声林小姐,然后恭恭敬敬的把我们领到了专梯前。

态度别提多客气了。

我想着一个多月前,我跟吴凌第一次来到这时,前台眼皮子跟长在头顶上一样,趾高气昂的。

果然,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

“漫柠姐,你先在这等等,我去去就回。”

站在接待处时,林西西礼貌的提醒我。

说完便轻车熟路的进了傅砚辞的办公室。

熟络的跟回家一样。我只能等。

但我没想到,这一等,竟等了一个多钟头。

林西西迟迟没出来。

“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我抬头一看,曾智正手捧着一堆文件站在我面前,眼里带着一丝诧异。

“曾助理,”我吸了口气,问:“傅总还在忙吗?”

“没啊,下午只有一个会,跟嫂子你们的,”曾智说完瞅了一眼傅砚辞的办公室,热心道:“我去看看。”

“再等等吧,不急,”我叫住他,说:“还有,曾助理以后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他大概还不知道,他的嫂子,已经另有其人了。

曾智微顿,瞄了办公室两眼后,叹了口气,说:“嫂子……不,漫柠姐你别生气,我……”

他话还没说完,办公室门开了,林西西不动声色的瞟了眼曾智,又看向我说:“漫柠姐,进来吧。”

声音不咸不淡的。

我没当回事,按部就班的汇报工作,结束时,看了一眼坐在是正前方的傅砚辞,却看到了他低头跟林西西交谈的情形。

小姑娘嘴角噙着笑,眉眼弯弯,显然心情不错。

我忽然觉得自己挺多余的。

“傅总没什么意见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我不打算继续当电灯泡。

但一直沉默的林西西却在这时候忽然开口道:“漫柠姐,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驻足,听到傅砚辞说:“你也是项目负责人之一,提建议是你的权利。”

林西西却看向我,似在等我的回答。

我公事公办道:“林经理请讲。”

“我昨晚仔细观察了我们的游戏界面,怎么说呢,我觉得颜色饱和度不够,”林西西边说边看向傅砚辞,“我们是恋爱养成游戏,整体色调应该偏鲜亮,要有恋爱的感觉。”恋爱的感觉。

我默默地咀嚼着这几个字,问:“林经理说的,是什么感觉?”

林西西神色一滞,杏眸低垂,欲言又止。

好像我怎么着了她似的。

我缓了缓语气,和声道:“林经理,我就是就事论事。”

“没事,你尽管说,”傅砚辞忽然插话,语调轻柔道:“许经理又不是一意孤行之人,更何况,不还有我呢?”

我是不是得谢谢他?

林西西似受到了鼓舞,笑着说:“恋爱应该是美好而梦幻的,我觉得,主色调用粉色更合适。”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砚辞学长,你觉得呢?”

我们现在用的是浅水蓝。

主打一个明快清爽,给玩家一个干净舒适的游戏体验。

但林西西却觉得,不够恋爱感。

“许经理,你怎么看?”

低沉的嗓音将我的思绪追回,我掀起睫毛,迎上傅砚辞的视线,说:“我觉得目前的界面没什么问题,但如果傅总执意要改,我们也可以稍作调整。”

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一个项目负责人总要有自己的坚持。

男人闻言眉头微皱,修长的手指在轻轻地扣在桌面上,又问:“理由呢?”

我正色道:“爱情有千万种模样,不会局限在某个颜色里。”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没人比我更了解。

可我话音刚落,林西西的小脸儿忽然变得一片惨白。

我不过就事论事。

“既然如此,”黑眸落在我的脸上,片刻后,傅砚辞做最后的总结,“就请许经理把梦幻的粉色融到现在的界面中吧。”一锤定音。

这次汇报比我想象中费劲。

结束时天已经黑了。

我低头整理文件时,听到傅砚辞和林西西在讨论去哪家餐厅。

林西西语气里带着小心:“砚辞学长,我还没下班呢。”

说完偷偷地瞄了我一眼。

我佯装无视,准备溜之大吉。

谁知下一秒,却听到傅砚辞说:“这事儿简单,许经理,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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