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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雨水淅沥,寒气侵袭人心。

被带到了牢里的另一间房前,萧羡鱼伫立良久,久到看管的狱卒几乎瞌睡。

“要进了去吗,那位也在里面了。”狱卒开始催。

为了见他,她特意整了整发髻衣裙,尽量使自己不那么狼狈,脚步却怎么也不愿迈进去。

“姑娘看起来很害怕,但萧侯好不容易请动的,姑娘进吧,莫让那位久等。”

何止害怕,还无地自容,但......似乎也别无它法。

萧羡鱼深吸口气,便要上前准备推开那扇笨重的铁门。

可那狱卒却抢先一步帮忙推开,说:“姑娘力气小,我来。”

萧羡鱼露出一丝讶异,心里打鼓起来,攥紧袖里冷冰的双手,一言不发。

全天下近几年对于他平步青云,升居高位,辅助新帝对抗太后的流言蜚语没断过,说他手段狠辣,城府极深,乃皇帝鹰犬之首。

可她知道他老实木讷、不会奉承,是一个做事小心翼翼,安分守己的人。

小时候两家交好,爹爹经常带她去沈家。他比自己长五岁,她要什么,他都老老实实满足,只要一看见自己,他的眼睛就离不了她,可只会照说照做,话却像舌头打了结一样的少,偶尔露出稚气的傻笑。

天公无情,偏在她七岁时,沈父牵连一桩构陷案,***身亡,沈母也伤心过度去了,仿佛天塌了一半,他变阴郁起来,但对她依旧那么好。

直到她十四岁,父亲出征前交待家里与沈家交换婚帖,就差那么临门一脚,她家反悔了,沈家上门定亲的人连侯府的大门都不给进,全被劝回,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自此两家关系破裂,不久后她则许配去李家那个冰窟里......

萧羡鱼踏了进去,这里似乎是大理寺卿办差之处,比牢狱里好太多,里面暖意融融,驱走一身湿冷,但她记得他自小身强体壮,毫不娇气,怎么都初春了,竟让人在这种酷吏之地烧着京城里有名的香息暖碳。

萧羡鱼咬咬唇,绕过黑沉的屏风,继续往里走。

透过铁窗看见正下着雨水,窗旁有一张古朴大气的书案,书案前一道高大的身影提笔微动,听见她细不可闻的脚步声时,抬起了头。

他停了笔,轻轻搁下,直勾勾地盯着她,眉目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神色,那站直了的姿态很明显看出肩腰线条俱佳的身段,又着一袭玄色绣祥云锦袍,极具英气与威慑。

这是四年来,萧羡鱼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沈珩,随军在外一年,原本白皙的肤色稍稍黑了,但模样还是一如当初好看,气势已天差地别。

本次大捷,他辅佐将帅有功,高升一品,官拜右相,赐封国公,真正实权与荣耀在手,无人可及。

正是因为如此,世人谄媚,揣摩其追名逐利的野心,皆以代表实权的官职称呼,这有爵不称的特例,整个朝廷算他独一份儿。

她垂下眼,不敢与其对视,只温声道:“见过沈相爷。”

沈珩负手来到她面前,说道:“四年了,到了这生死关头,你才豁得出来见我。”

萧羡鱼一张脸着了火般,既羞愤也心虚,她是真的豁出去了,不要尊严,开门见山。

“那明明是诬陷......只要能保住我家,宁勇侯府在朝廷之上会与你同进退......”

语气透着不安的恳求。

沈珩却是背过身,不想听这些。

良久不应她,好像不愿再多看她一眼,萧羡鱼咬咬牙,扑通一声跪在坚硬的地砖上,“我求你!”

那高大的身躯顿了顿,隐没在阴暗里,像是随时要离去。

萧羡鱼渐渐绝望了,她高看了宁勇侯府的影响,也低估了沈珩对她的恨。

是她活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沈家大公子与宁勇侯府三姑娘青梅竹马,结亲是铁板钉钉上的事。

如果不是四年前她默默认同兄长在定亲当日临场反悔,另择新婿,沈珩如今应该是她的夫君。

到底是自己亏欠了人家,她认,都认!

可宁勇侯府不能彻底断送在她手上,沈珩不就是要她这个以往高高在上的贵女在他前面屈辱认错,悔不当初么,她便顺了他的意。

思罢,萧羡鱼双手着地,正要狠狠磕头下去,岂料沈珩忽然过来,大手一下把她拎起来,宽大的身躯将人包了个严严实实,低低在她耳边说道:“求人办事,是不是该给点诚意?”

“我给你磕头忏悔......”

“呵,不是这样的诚意。”

“沈珩......那是什么诚意?”

“你是成过亲的,不知道一个男人向一个女人要诚意是指什么?”

萧羡鱼的眼泪在眸子里打转,这是极大的羞辱......

他真的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沈珩了,怎么可以那么对她。

“快点!”

她颤了颤,畏畏缩缩把唇贴了过去。

沈珩没有回应,只是喘着息,闭上眼,似乎在回味,又似乎在忍耐,却忽然发力亲吻,吓得萧羡鱼浑身被恐惧罩临。

半晌后,伏在她耳边低声说:“这事我管了,但我要的不是那些,我要的......是你必须亲自还的。”

......

大理寺消息,宁勇侯府嫡女私税案只沸扬一日便有新证据出现,无罪释放回府。

最让人***相谈的却不是这件事。

而是新晋右相沈珩立了婚书,将娶这位刚被重案释放的嫡女,消息一朝冲天,震动朝中内外!

许多人以为是谣传,但随着数之不尽的聘礼抬进萧家,方坐实了亲事。

安寿宫内,老***祥公公急色匆匆跑进门,停在一身雍容华贵,正在礼佛的萧太后身后。

“禀太后,不好了,那个沈珩居然要娶三姑娘!”

敲木鱼的声响赫然停止,萧太后年过四十,岁月优待的面容只显露了淡淡的皱纹,她讶异地睁眼,被宫女端庄地扶起身。

萧太后不可思议道:“他都当右相了,还愿意娶一个和离过,又再嫁,还嫁不进门的女子当正房?”

可笑的是,还牵涉过案件刚脱身的那么一个女子。

“谁说不是呢!当年萧沈两家父辈是旧交,有意联姻,那时候三姑娘才豆丁那么大,要不老侯爷夫人和沈夫人不对眼,都不同意,老爷子们早交换婚帖了。

此事原以为打消了念头,可不想四年多前两家又打算定亲,幸好您先知道了,趁老侯爷不在给挡了下来,让二公子当众反悔,这亲事才没成。”

提起自己这位大哥,萧太后想恼也没法恼了,人在战场上回来便是病重,拖了一年已驾鹤归西了。

祥公公道:“您选了朝中三品李家的五郎,三姑娘也嫁了过去,事情就稳妥了,谁知沈珩有今日大运!太后,此人本就与新帝一条心,此番却要娶您不想再管的娘家人,这等于是......”

等于是打了萧太后的脸面,他不敢说出来。

萧太后实在没想到沈珩会来这么一招,不免忧心。

先帝膝下无子,年岁未到半百忽得重疾,死前立了诏书要同宗同脉的晋王继承江山。

那晋王过去并不得人心,可以说是毫无存在感,继位后治国理念***奇行,先帝时期颁布的制度不是被逐渐废除,便是修改得面目全非,可没人知道,那些全是她的心血啊!

本以为先帝一死,天下在自己手里了,没成想千算万算,落晋王手里,这其中,那沈珩还起了决定性因素。

但自古以来也不是没废帝的先例,这天下还是要掌控在自己手里才稳啊,一步一步来罢。

纵观局势,太后思索后,又***了,说道:“哀家把三丫头嫁给李家,不想她一直无出,李家说要和离。哀家费尽心思又把她弄去毅远侯府,还没进门先把人克死了,罢了,沈珩觉着自个儿八字够硬,偏要吃回头草,哀家还能不遂他意吗?”

祥公公直点头,“是是是,老奴还觉着沈相是要争当年损失的颜面,三姑娘日子怕是绝不好过。眼线说,看见三姑娘是红着眼出的大理寺......”

“当然不会好过。宁勇侯府自我大哥和盛忠死后,没出息过人了,只剩个门面。这回出事,盛铭没要死要活地求哀家,看来是清楚他们没有利用价值的了,既如此也不必理会她死活。这桩婚事万众瞩目,沈珩这些年树敌不少,仗着自己的功名势力要娶一个争议如此大的女子,还插手了大理寺的案件,且看那场面撑不撑得过来。”

宁勇侯府虽与自己有亲,但个个不中用,早沦为弃子。

一个沈珩,这么短时间内力挽狂澜了私税案,戏可没那么早落幕。

祥公公露出了然的笑,端了茶给太后:“太后说得是,咱们啊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萧太后胸有成竹:“沈珩已年过二十三,目前无妾无子,就算把人娶回去,也是个没福气的,弄不好没进门前也被克了,如此一来是为哀家省得好大的功夫,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寻找那个孩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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