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婉凝爱了、陪了白墨渊一辈子。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哭成了孩子。
可白墨渊抓着她的手,满眼祈盼:“谢谢你,但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跟秋芬葬在一起……”
陆秋芬。
是他尘封在时光中的挚爱。
……
殡仪馆。
楚婉凝看着冰棺中面容安详的白墨渊,目光灰暗。
在她身后,已过不惑之年的三个孩子跪成一排,哭着恳求。
“妈,您就同意让爸和秋芬阿姨葬在一块儿吧,这是爸生前最后的遗愿了。”
“爸临死前都一直在叫秋芬阿姨,您真忍心让他九泉下都不能瞑目吗?”
“是啊妈,爸这一辈子都和你绑在一块儿,现在他死了,您就让他去找真正爱的人吧。”
纸灰烧成白蝴蝶,落在楚婉凝的肩头。
她转过身,看着自己辛苦拉扯长大的孩子们,恍惚开口:“好。”
白墨渊被火化后,三个孩子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楚婉凝步履蹒跚跟在他们的身后。
听着他们说‘爸应该可以安息了’、‘他终于能和秋芬阿姨重逢’等话。
孩子们走的那么快,楚婉凝已经老的跟不上了,可他们都没有回头看看她。
楚婉凝也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桥下深不见底的河水。
片刻后,她手脚并用地翻过护栏,随即跳进了下去。
‘咚’的一声,水花四溅。
河面泛起波澜,又很快回归平静。
……
1983年,淮北军区大院。
“咳咳咳……”
被水呛入鼻腔的窒息感让楚婉凝猛然睁开眼。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的腰,男人喑哑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
“怎么了,不舒服?”
楚婉凝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白墨渊熟悉的脸。
可他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年轻坚毅的和她记忆中最初的样子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
楚婉凝惊诧的眼眸颤了颤,视线蓦然落在墙上的挂历上。
1983年10月15日!?
她竟然回到了五十年前!
而且还是她和白墨渊的新婚第二天!
此时此刻,两人什么都没穿,她沾着他气息的身体正被他紧紧搂在怀里。
望着男人那张年轻的脸,上辈子的画面在楚婉凝脑海中交错。
最终定格在白发苍苍的白墨渊握着她的手,嘴里不停地呼唤:“秋芬,我好想你……”
瞬间,泪水模糊了楚婉凝的视线。
她下意识问:“墨渊,你是因为爱我才娶我的吗?”
白墨渊愣了瞬,而后一寸寸吻着楚婉凝满是痕迹的脖颈:“说什么傻话,当然是因为爱啊。”
是吗?
如果爱的话,为什么他临终前叫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眼看男人又要贴上来,楚婉凝正要挣扎,起床号响了。
白墨渊也只好起身穿衣服。
临走时,还眷恋地亲了亲她的眉眼:“你再睡儿,中午别做饭,我去食堂打饭回来。”
他系着腰带离开。
楚婉凝忍着酸痛坐起身,环顾陌生却又熟悉的新房。
贴着大红囍字的红木衣柜,墙上挂着彩色拉花的崭新结婚照,还有角落里擦得锃亮的缝纫机。
一切都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没一会儿,远处的训练场传来口哨声和‘一二一’的口令。
楚婉凝穿着衣服,思绪渐远。
她父母早亡,她读完地质大学后就被分配到淮北军区。
然后在父母老战友的牵线中认识了军区团长白墨渊。
两人从恋爱走到结婚不过半年时间。
没有过轰轰烈烈的惊喜,一切似乎就是这个年代的水到渠成。
他们携手走过五十年,养育了三个孩子,却从没互相说过一句‘我爱你’。
想着想着,楚婉凝不由红了眼。
上辈子在白墨渊临终前,她想告诉他,其实自己第一次见到他就爱上了他。
可这份隐藏了五十年的爱还没有说出来,却听见他用尽力气呼唤着陆秋芬。
楚婉凝没有见过陆秋芬,但听说过他们的过往。
白墨渊刚当兵时,每次休假都会坐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老家看陆秋芬。
因为怕她受苦,每个月都会把大半津贴寄给她。
可惜陆家看不上他这个大头兵,强让陆秋芬嫁了别人。
上辈子在楚婉凝六十岁生日那天,白墨渊收到陆秋芬去世的消息。
楚婉凝至今还记得,那天丈夫晕倒在她的寿宴上,醒来后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自此,她再没有过过生日……
思绪回笼,楚婉凝已经泪流满面。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样年轻明媚,但眼神却像是经过百年的洗礼,疲惫沧桑。
良久,楚婉凝才缓过情绪。
她擦掉眼泪,起身打开窗户,让晨光照进灰暗的屋子。
楚婉凝转身望着挂在衣架上白墨渊的常服军装,眼中的深情逐渐褪去。
白墨渊,我已经爱过你、为你付出了一辈子。
这辈子,我只爱自己。
次日。
楚婉凝照常去地质研究院上班,她直奔主任办公室。
在主任诧异的目光下,她沉声开口:“主任,给我一份西部勘探计划的申请书吧。”
主任半天才缓过神。
“婉凝,这可是保密计划,除了内部组织,任何人都不能透露,而且没有个十年八年回不来,你昨天才结婚,怎么突然做这个决定?”
上辈子,楚婉凝就因为跟白墨渊结婚才放弃参加这个计划。
这也是她的遗憾。
既然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又怎么能再次放弃。
楚婉凝眼神坚定:“现在祖国正是用人之际,从我成为一名科研人员起,我就做好舍小家为大家的准备了!”
顿了顿,她语调降了下去:“墨渊是军人,也会体谅我的。”
主任见她一副非去不可的模样,便将申请书递给给她。
“我知道拦不住你的驴脾气,可毕竟们刚新婚,等过完这个月,我再帮你把申请书交上去。”
楚婉凝欲言又止。
她其实想尽快离开,可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只好点头:“谢谢主任。”
签完申请书后,楚婉凝便回研究室整理数据。
但没多久,她便觉得浑身发凉,连带着脸色都苍白了些。
同事好心劝道:“最近天变化的快,你别是感冒了,去医院看看吧。”
楚婉凝本想撑一撑,可冷汗很快把实验服浸湿了,她也只好请假去了军医院。
注射室外。
楚婉凝坐在椅子上等着护士叫自己,转头间,竟然看见白墨渊和一个女人站在楼梯口。
女子被白墨渊高大的身躯挡着,楚婉凝看不到她的脸。
只见白墨渊将一沓钱和粮票塞到女人手里,冷毅的脸上满是温柔。
“我之前说过要一辈子好好照顾你,就算我结婚了,我也不会扔下你一个人。”
听到这话,楚婉凝呼吸一顿。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听见女人惹人怜惜的低泣。
“墨渊,如果我两年前能勇敢一点,我就不会被爹妈嫁给别人,我们也不会分开。”
“现在你已经成家,我又离了婚,我们还是少些来往吧,免得嫂子知道,影响你们夫妻的感情。”
然而,白墨渊声音带着笃定的安抚:“放心,婉凝不会知道的。”
这一瞬,楚婉凝只觉心坠入了冰窖。
那个女人是陆秋芬!
白墨渊竟然在和自己结婚第二天就跟陆秋芬见面。
所以说,他一直都背着自己偷偷照顾着陆秋芬。
而自己上辈子被瞒了整整五十年!
心脏持续的钝痛让楚婉凝脸上血色尽褪。
白墨渊目送陆秋芬离开后,转身就要回军区。
却正好撞上楚婉凝的视线,他登时僵在原地。
只一眼,楚婉凝就清楚看见男人眼里闪过的慌乱。
白墨渊稳住呼吸,一脸关切地走上前:“婉凝,你怎么在这儿?”
楚婉凝竭力敛去眼中苦涩:“有点感冒,过来打针。”
顿了顿,她装作不经意发问:“刚刚跟你说话的女同志是谁?”
“……一个同村朋友,恰巧碰上了。”白墨渊笑着回应。
悲凉攀上楚婉凝的心,她只觉荒楚又讽刺。
所有人都觉得白墨渊是个耿直坦诚的人,她也这么认为。
可这一辈子,她对他有了全新的认识。
见楚婉凝一言不发,白墨渊心里略过丝莫名的沉闷。
他正想再解释几句,护士从注射室里探出身:“楚婉凝,到你了!”
楚婉凝起身进去,白墨渊下意识跟上:“我陪你。”
护士打趣:“果然是新婚燕尔,一刻都不能让媳妇不在眼皮子底下。”
白墨渊笑了笑,忍不住去牵楚婉凝的手。
没想到楚婉凝直接躲开了。
他顿时怔住,愕然看着她淡淡的侧脸:“婉凝……”
“你忙你的去吧,我一个人能行。”楚婉凝看也不看他。
白墨渊总觉得哪儿不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攥了下拳,朝护士道:“她怕疼,你下针轻点儿。”
说完,又轻声嘱咐白墨渊:“那你记得好好休息,我会早点回去陪你。”
楚婉凝转头看着白墨渊远去的背影,眼眶渐红。
他已经骗了自己一辈子。
这辈子她都亲眼看到他和陆秋芬的纠缠了,难道他还想继续骗下去吗?
护士没有看懂楚婉凝眼里的沉重,只当她是舍不得。
“别舍不得了,你们才刚刚结婚,以后在一起的时间长着呢。”
是啊。
时间还长。
但她跟白墨渊的婚姻,长不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楚婉凝又打了两天针,病才好全。
等回到单位,却发现自己办公桌上放着糖水罐头和麦乳精。
还都是没开封的。
楚婉凝一脸疑惑地看向其他同事:“这是谁放的?”
同事们对视几眼后,纷纷解释。
“你这两天请假所以不知道,前天白团长推荐了个叫陆秋芬的同乡去了数据部,虽然和我们专业不对口,但整理数据没问题。”
“陆秋芬大概是觉得你和白团长是两口子,所以想买点东西感谢你,一大早就给放你桌上了。”
“但不是我说,陆秋芬干活实在太不严谨了,我昨天让她整理数据报表,但搞得一塌糊涂,结果还是得我自己来。”
听着同事们七嘴八舌的抱怨,楚婉凝的心动荡起来。
上辈子白墨渊把陆秋芬藏了一辈子,怎么这辈子直接把人放到自己的眼皮子下?
楚婉凝也没有要陆秋芬送的东西,直接让同事送去数据部还给她了。
傍晚。
楚婉凝下班回了家,白墨渊还没下训。
她便准备换身衣服去做饭。
就在她打开衣柜拿衣服时,手镯勾住了白墨渊一件旧衣。
伴着旧衣的落地,一个大红色绒盒从衣服口袋里掉了出来。
楚婉凝捡起打开,眸光一震。
是一枚金戒指。
她记得,这是上辈子白墨渊在和自己结婚第十年是送给她的。
与其说是送,不如说是被发现后的无可奈何。
就像现在一样,上辈子楚婉凝也是无意中发现了这枚戒指。
那天恰好是他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
那时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却笑的像个小女孩:“这是准备送我的礼物吗?”
眼看自己试戴一下,结果十根指头没有一根能戴上。
白墨渊的解释是:“我忘了你手指的尺寸了,将就收着吧。”
想到这些,楚婉凝委屈的红了眼。
其实当时她很想哭。
可她没有,她甚至没有多问,只是和白墨渊一样,蒙住头不看不听,囫囵的过日子。
伴着下训的哨声,天也摸了黑。
白墨渊回到家。
扑面而来的饭菜香和那忙着盛饭的身影让他感受到特别的温馨和安心。
他也不顾一身汗,孩子似的把楚婉凝抱了个满怀。
“以前没觉得那些兵崽子说结婚好,现在才知道一回家就能看见媳妇的滋味,比红烧肉还香!”
男人炙热的气息洒在楚婉凝的耳尖上,亲昵温柔。
但她头也不回地挣开:“去洗洗手吃饭。”
白墨渊被楚婉凝骤然的冷淡弄得一头雾水。
不是说新婚燕尔吗?
而且结婚前她还总情意绵绵地看着自己,怎么这两天跟变了个人一样。
白墨渊心中升起抹烦乱。
可他也只当楚婉凝心情不好,应了声便去卫生间洗手。
只是没几秒,楚婉凝便见白墨渊突然从冲进房间。
听见里头翻箱倒柜的声音,她面不改色地吃着饭。
“婉凝!”
白墨渊走出来,刚才还缱绻的语气多了分质问:“你洗了我那件旧衣服,里头的东西呢?你放哪儿了?”
楚婉凝攥紧筷子:“你是说那枚戒指吗?我看没有一个手指能戴上,留着也没用就给扔到窗外去了。”
气氛死寂了瞬后,她的双手突然被白墨渊紧紧攥住。
‘咵擦!’
伴着饭碗的破碎声,男人红着眼朝她嘶吼:“楚婉凝,你知不知道那枚戒指对我有多重要?你竟然把它扔了!”
四目相对,楚婉凝静静承受着对方两辈子以来对她的第一次怒火。
那枚戒指对白墨渊来说是珍宝,但对她是一把嘲笑自己痴心错付的利刃。
上辈子的每一天都把她的心搅的鲜血淋漓。
楚婉凝面无表情,可泪水像是黄豆似的落下,砸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白墨渊像被灼伤似的颤了颤。
他回过神,看到楚婉凝双眼弥漫死气的眸子,慌得地松开手:“对不起……”
紧接着,他懊恼又愧疚地抹了把自己的寸头后,转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楚婉凝就听到楼下传来窸窣的翻找声。
她挨着心口针扎似的疼,走到窗前往下看。
白墨渊正借着各个家里微弱的光,弓着腰在菜地里翻找着。
军属们傍晚才给菜地浇了粪水,可他浑不在意。
没一会儿,白墨渊双手和裤腿上都沾满了骚臭的泥巴。
楚婉凝就那样看着自己铮铮不屈的丈夫,为了枚给别的女人准备的戒指,弯下了板直的腰,在黑夜里将自己变得如此狼狈。
冷风吹过,她低头凝着掌心中的金戒指,无声痛哭。
不是为了从未被爱过。
而是为了上辈子那个穷极一生,换来的却是一场空的自己。
直到泪水被风干,楚婉凝才将戒指放回桌上。
她收拾了满地的狼藉便去休息了。
月色朦胧,楚婉凝隐约能听见楼下白墨渊着急的喘息。
亲眼看到欺骗自己一生的男人这样狼狈,她并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倍感可悲。
算了。
反正她会快就要随着组织去西部工作,再想这些也没有意义。
次日。
楚婉凝洗漱完准备去研究院。
正要出门,撞上打早饭回来的白墨渊。
视线相撞的那一刻,男人满是血丝的双眼中聚起愧疚和爱怜。
“食堂今天有肉包子,我还给你多拿了两个鸡蛋,你吃了再上班。”
听着白墨渊少有的讨好语气,楚婉凝却没有回应。
她望向桌子,上面的戒指盒不见了。
白墨渊自知理亏,小心握住楚婉凝的手,巴巴认错。
“媳妇对不起,昨晚我不该吼你,你要还在生气,打我骂我都成。”
这样的场景,在上辈子也经常发生。
那时他们的孩子会笑着起哄,让妈妈原谅爸爸。
苦涩蔓上楚婉凝的心。
上辈子自己就是沉溺于被深爱的假象中,被蒙蔽了一辈子。
楚婉凝深吸一口气,抽回了手:“我没生气,你也不用放心上,我得赶紧去单位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婉凝……”
望着那纤瘦的背影,从没有过的无措让白墨渊有些发蒙。
他知道昨晚的事是自己不对。
可楚婉凝像是变了性子似的,让他捉摸不透。
研究院。
办公室里,楚婉凝换好衣服照常开始试验。
但她刚把数据室送来的数据表输入仪器里,仪器就‘砰’的一声炸了。
锋利的碎片划过她的手背,顿时鲜血淋漓。
同事们听见声音,纷纷跑过来。
一见这阵仗,都吓了一大跳。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大的声啊?”
“仪器怎么炸了?”
“婉凝,你的手——”
楚婉凝忍痛用手帕捂住伤口,愠怒地看向桌上的数据资料。
她在研究院干了两辈子,从没在工作上失误过。
“小李,你把负责整理这次数据的人叫去主任那儿。”
楚婉凝朝同事说完,拿起数据资料开始自己计算。
结果算到一半,就发现不对了。
果然……
她拿起资料,直奔主任办公室。
一进去,就看见主任正在打电话,而一个穿着藏青衬衫的女人站在一旁抹着泪。
主任一脸严肃地拿着听筒。
“白团长,刚才实验部的人来说陆秋芬整理的数据出了问题,导致仪器爆炸,楚婉凝差点受伤了。”
楚婉凝顿时明了。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陆秋芬。
还没等她开口,陆秋芬就凑到主任面前,朝听筒哭诉。
“墨渊,这事不能怪我,实验部说今早就要整理好的数据,可他们昨晚才把资料给我,我根本来不及细看……”
闻言,主任脸色难看起来。
他一向不喜欢出了事先推卸责任的人。
何况在研究院工作,必须要做到细致才行。
本想让陆秋芬自己离职,可想到她是白墨渊介绍过来的,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楚婉凝走上前,眼神示意后便接过听筒。
“我们给她的数据,就算是新手也能在半小时内整理完,现在仪器已经坏了,她不能因为是你介绍的就不受处分,这样对其他人不公平。”
听筒那端沉默了几秒,才响起白墨渊含着愧意的声音。
“婉凝,秋芬现在条件困难,你帮忙把这件事摆平好不好?你放心,损坏的仪器我会帮她赔偿。”
听到这话,楚婉凝心顿时凉了半截。
一台仪器将近四千块,夫妻俩的积蓄加起来恐怕都不够。
为了陆秋芬,他是真舍得。
楚婉凝握着听筒的手紧了紧:“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权利。”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楚婉凝看也没看陆秋芬,朝主任道:“主任,按规章制度办事吧,白墨渊那边我去说。”
听到这儿,陆秋芬才反应过来。
眼前的女人就是白墨渊的新婚妻子楚婉凝。
瞬间,嫉妒悄然盖过了她心中的恐慌。
“楚婉凝同志,你不会是因为我和墨渊之前的事,在找我公报私仇吧?”
楚婉凝睨了她一眼,径自离开。
当天,单位里所有人都知道陆秋芬犯错被开除的事。
楚婉凝去医院处理了伤口才下班回家。
没想到刚进家门,一身作训服的白墨渊汗津津地回来,大声质问。
“婉凝,你为什么要欺负秋芬?”
秋风瑟瑟,让楚婉凝感受到一股说不出的凉意。
看着面前眉眼含怒的丈夫,她不禁苦笑。
她重生没几天,他已经为了陆秋芬跟自己发了两次火了。
自己手上缠着纱布,白墨渊也是一点看见。
也对,毕竟两辈子以来,他眼里只有陆秋芬。
楚婉凝压下脸上的落寞:“我不知道她怎么跟你说的,但研究院的章规纲纪你比她清楚,既然错了就得认罚。”
“如果你手底下的兵犯了错,可他却因为是你首长介绍入伍的就免了处罚,你让别的兵怎么想?”
这话像是盆冷水迎面泼在白墨渊身上,他顿时哑口无言。
陆秋芬来找自己时哭的梨花带雨,他一时也没来得及想太多……
愧意攀上白墨渊的心。
他下意识握住楚婉凝的手,却见她倒吸口凉气。
视线下移,他才发现她手上缠着纱布。
“你的手……”白墨渊心疼地皱起眉。
楚婉凝避着他的触碰,自顾回房换衣服。
她感受着身后男人炙热的视线,悲戚不已。
什么时候起,自己觉得和他说话都是多余了。
之后几天,白墨渊怕楚婉凝的手沾水,即便下训很晚,也要摸着黑把两人的衣服和碗洗了。
因为怕她伤口裂开,他会趁训练休息间隙回来把水缸挑满,免得她还要去提水。
知道她爱吃甜的,愣是跑了几十公里去市里的百货大楼,排了三个小时买了袋大白兔奶糖。
再等楚婉凝上班时,悄悄塞到她口袋里。
可做了这么多,楚婉凝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白墨渊彻底没辙了。
直到这天,隔壁副团长的媳妇带着孩子来随军,请他们小两口吃饭。
饭桌上,有些醉的白墨渊终于找着机会拉住楚婉凝的手。
“媳妇,我知道我让你受了委屈,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说着,他竖起三个手指:“我发誓,除了党和祖国,我就对你一个人好!”
楚婉凝看着男人信誓旦旦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上辈子她是对自己很好,只是和爱情无关……
碍于在别人家,楚婉凝也不好下白墨渊的面子。
她偏过头:“知道了,你少喝点。”
听到她的回答,白墨渊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他当着副团长一家的面,直接搂住楚婉凝,略带青渣的下巴蹭着她的脸颊。
“媳妇真好……”
楚婉凝又气又臊,而副团长却一脸笑意吟吟地打趣。
“我跟白团长认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看来你们感情是真的好。”
副团长媳妇嗔怪道:“还说呢,你喝醉了也跟他一个德行。”
楚婉凝看着他们夫妻俩眼中都有对方,心里划过丝羡慕。
真正的相爱,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自己和白墨渊,不过是同床异梦。
吃完了饭,楚婉凝扶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白墨渊回家。
可他坐在床上怎么都不肯躺下,只念叨着头晕。
楚婉凝正准备去倒水,白墨渊突然抓住她的手臂。
“秋芬,别走好不好……”
楚婉凝瞳孔骤然紧缩。
刹那间,上辈子白墨渊临终前的画面不断闪过。
醉醺醺的白墨渊没在意楚婉凝的僵硬,只絮絮叨叨说着。
“我可以每个月都坐火车回去看你,赚的钱都给你,你不要跟我我分开。”
“你跟你爸说,你不要嫁给别人,我现在没钱没关系,以后我会当了排长、连长还有营长,我会让你过好日子的。”
“秋芬,我想娶你……”
听着这些话,委屈、悲愤和不甘揉搓着楚婉凝撕裂般的心。
她脸色苍白,声音颤抖的不像话:“白墨渊,没有人比你更残忍。”
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上辈子的白墨渊为什么滴酒不沾。
因为酒精会让他深埋在心底对陆秋芬的爱意无处遁形。
楚婉凝的泪水无声落在白墨渊的手上。
他愣了瞬,慌张又心疼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秋芬,你不要哭,我在……”
短短一句,险些让楚婉凝崩溃。
她狠狠推开男人,红着眼吼道:“白墨渊,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可白墨渊已经倒在床上,呢喃着沉睡了过去。
月光照进厨房。
楚婉凝坐在烧的正旺的炉子前,回想着上辈子自己和白墨渊的点滴。
她把手里两人的合照扔了进去。
火光映照着楚婉凝的眼眸,寂寥黯淡。
这一烧,就当祭奠自己上辈子一去不返的青春岁月。
以及这辈子她和白墨渊即将分崩离析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