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中心医院。
谢芷言将她的白月光高清尘带到段沐染面前。
“清尘是新入职的心内科医生，你多带带他。”
段沐染看着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很难相信，眼前的女人就是自己隐婚了五年的妻子。
但想到昨晚接收到的邮件，他压下心痛，应了一声：“好。”
带着高清尘熟悉一番后，段沐染就独自进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下个月我就要去哈佛医学院进修，这是我的辞职报告。”
段沐染递交了辞职报告后，走出院长办公室。
一抬眸，就看见谢芷言身穿白大褂朝自己匆匆走来。
段沐染脚步猝然顿住，怔了一瞬。
谢芷言是心外科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年轻有为、又十分貌美，院里喜欢她的人不在少数。
而自己作为她的学弟，更是暗恋她多年。
大学毕业第二年的校友会上，两人一夜意乱情迷，意外有了儿子小昱，不得不结婚。
他本以为婚后能焐热她那颗冰冷的心，可冰山始终是冰山。
谢芷言不让他公开两人的婚姻关系，甚至在外都只让小昱叫她阿姨。
此刻段沐染看见她，下意识开口：“芷言……”
可谢芷言却眉头一紧，开口既是冰冷的一句：“段医生。”
这样礼貌疏离的称呼，好像在提醒他：这是上班时间，他们只是同事。
段沐染心痛了一瞬，本想说辞职的事，却见她脚步匆匆，径直略过了他向他身后走去。
他回过头，就看到了同样一身白大褂的高清尘，正拿着病历本站在电梯前，挂着笑看她。
段沐染自嘲一笑。
高清尘是谢芷言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就留学深造。
两个月前学成回国，入职了这家医院。
当年两人便出双入对，谢芷言对旁人都一副冰山脸色，只会对他稍显温柔。
即使到现在，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和母亲，也还是如此……
段沐染看着谢芷言对高清尘说了句什么，眉目舒展，流露出一丝温柔。
还贴心挡住了电梯，让他先上去。
段沐染垂眸，压下了心中的酸涩。
这样温柔体贴的谢芷言，他从没见过……
既然她的心捂不热，那就算了吧。
他会离婚，放她自由。
今天没有手术，准时下班，段沐染就去幼儿园接小昱。
“爸爸！”小昱看见他，顿时眼眸一亮，快跑几步扑进他怀中，“你今天下班好早！”
段沐染被他的笑感染，唇边露出笑意：“就这么想见爸爸呀？”
小昱重重点头：“当然，我想爸爸一直一直这么早来接我！”
段沐染被那双清澈的眼眸看得心中发堵，答应的话迟迟说不出口。
最终只能摸了摸他的脑袋：“爸爸以后争取每天都早早来接你。”
“好！”
他看着得了他一句承诺就欢欣雀跃的小昱，心中满是愧疚。
他和谢芷言这样没有爱的夫妻关系，也连累了小昱跟着他一起受委屈……
下一瞬，段沐染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再过一个月，他就会带着小昱一起离开。
从今往后，他会将全部的爱都倾注在小昱身上，让他幸福健康地长大。
带着孩子回到小区，他却在家楼下遇见了正在搬家的高清尘和谢芷言。
段沐染下意识想躲开，高清尘却先看到了他，笑着打招呼。
“段医生！你也住这个小区吗？看来芷言帮我找的小区很不错呢，我们都住在这！”
段沐染闻言一愣，看了眼神色如常的谢芷言，心中止不住的难受。
他想起买婚房的时候，谢芷言说麻烦，不肯去看房，是他一个人找房子四处奔波，定下这个小区。
现在高清尘租房，她倒是不怕麻烦，亲力亲为。
他礼貌笑了声，就想带着小昱离开。
高清尘却看了眼小昱，有些惊奇地开口。
“段医生比我还小一岁，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
他笑着摸了摸小昱的头，问：“不知道孩子母亲是做什么的？”
他随口一问，却让谢芷言神色一紧，看向段沐染的目光沉沉，好像流露出一丝警告。
段沐染对上她的目光，心头蓦地一刺。
他沉默了一瞬，下一秒，就微笑着看向高清尘，缓缓开口。
“医生，和谢医生一样，是心外科的。”
段沐染压下心中的酸涩，正要离开。
就听到旁边护士们的闲聊。
“从没见过谢医生对人那么在意，看来高医生很不一样啊……”
“要是高医生真能和谢医生在一起也好，她们多般配啊！”
这声“般配”落入耳中，仿佛尖刀狠狠插入段沐染的心。
他脚步一顿，僵在了原地。
没人知道谢芷言是他的妻子，反而都称赞她与另一个男人般配。
段沐染心中苦涩更甚，正准备装作没听见离开。
护士就看见了他，拉过来问：“段医生，你也看见了吧？怎么样，谢医生和高医生，是不是很般配？”
迎着众人的目光，段沐染袖管中的手攥紧又松开，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确实般配。”
话音刚落，就听到高清尘声音响起：“什么般配？你们在说什么？”
循声看去，两人已经包扎好伤口，走了过来。
段沐染本想岔开话题，但护士抢先开口，打趣说：“段医生我们都觉得，你和谢医生般配极了，是天生一对呢！”
此话一出，谢芷言眼眸一暗，眉头皱起。
高清尘也怔了下，连忙摆手：“你们误会了，我和芷言不是……”
谢芷言却冷声开口打断，看向段沐染的眸中有些斥责。
“段医生不去安抚病人情绪，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怎么有空在这里探讨别人的隐私？”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众人俱是脸色一变，气氛尴尬了起来。
段沐染也怔住了，听着她话语中对高清尘满满的维护之意，心像被尖锐的石子硌过一样刺痛。
她哪里在意这些事情？更不会这样当众下别人的面子。
如今她只是不想让别人说高清尘的闲话罢了。
段沐染几乎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可看着周围同事看向自己的目光，他眨了眨酸涩的眼，嗓音沙哑平静反问。
“谢医生这么维护，是因为真的对高医生有想法，被说中了吗？”
话一说完，就见谢芷言脸色一变。
高清尘也着急，赶紧否认说：“没有没有，我们就是同学而已。”
段沐染轻轻“嗯”了一声：“开玩笑而已，别介意。”
说完，他就借口还有病历要写，匆匆离开了。
直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才陡然一松，轻轻叹了口气。
段沐染回想刚才谢芷言听到高清尘说只是同学时暗淡的神色，心口蓦地漫上一丝酸涩。
原来这么多年来，爱而不得的，不止他一个。
但想到自己即将去国外进修，他又重新振作了精神。
还好他已经决定离开了，这段狗血的戏码，他先退出了。
下午，段沐染就拿着离婚报告去找了谢芷言。
他敲门进去，就看见她正在给桌上的盆栽浇水。
神情专注，面容严肃，不像是侍弄花草，倒像进行一项精密的手术。
段沐染脚步一顿，一时怔愣。
谢芷言不是嫌弃花草招虫子，小昱想养多肉都不让吗？
怎么现在……
他眉头皱了下，就看见盆栽上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一个“尘”字。
怪不得她这样悉心照料，原来是高清尘送来的……
段沐染心颤了颤，压下那股难受，将离婚协议书翻到最后签字的那一页，过去递到她面前。
“你把这个签了吧……”
话没说完，谢芷言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段沐染只匆匆瞥见一个“清尘”，她就立刻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高清尘的声音传了出来：“芷言，这里有个病人比较棘手，你能来帮我看看吗？”
谢芷言眼中闪过一丝焦急，立刻站起身：“等着，我马上过来。”
她没挂电话，一手接过段沐染手里的文件，看都没看就签了字。
她匆匆离开，嘴上还忙着安抚那头无措的高清尘。
段沐染看着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又看着手中离婚协议上字迹娟秀的“谢芷言”三个字。
万般滋味化为一声释然的叹息。
他们，彻底结束了。
之后几天，段沐染一边正常上班，照顾小昱，一边着手找能短租的房子。
毕竟和谢芷言离了婚，他也该从这个家里搬出去。
就在他刚定下房子准备搬走的这天，谢芷言突然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你现在有空吗？”
段沐染有些疑惑。
谢芷言为了避嫌，很少来他的办公室，就算是商讨公事，也都是自己去她的办公室。
她今天怎么会突然过来？
“有什么事吗？”他看向面前女人。
谢芷言反手关上门，神色自若地开口。
“今天同事要来家里庆祝，你早点下班收拾东西，带着小昱去外面住一晚上。”
段沐染怔了一瞬，心头猛然泛起钝痛。
原来她突然到访，只为了赶自己离开。
可……那也是他的家啊……
凭什么为了维护她的单身人设，就让她们父子两个躲起来？她们就这么见不得光？
段沐染看向她，却只看到她眼里一如既往的冷淡漠然。
想说的话梗在喉中，最终化为一声：“知道了。”
反正他也打算今天就搬走，他也不想跟她在言语上纠结什么。
想到这，段沐染的话音里带上了一丝决绝：“我会收好行李，带着小昱离开，不打扰你们。”
说完便没再管她，继续低头看病历。
谢芷言却眉头微皱，觉出一丝怪异，动了动唇，似乎想问什么。
可想着高清尘还在等她，她只能先将这怪异感压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晚上，段沐染早早下了班，先去幼儿园接了小昱。
回来路上，他牵着小昱的手，说：“一会小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爸爸去别的地方住，好不好？”
小昱停住了脚步，定定看了段沐染一会，突然问：“爸爸，你是不是和妈妈离婚了？”
段沐染被问得一愣，蹲下与她对视，问：“小昱怎么会这么问？”
小昱诚实道：“我们班洋洋的妈妈就不跟洋洋的爸爸住在一起，老师说这就叫离婚。”
她歪头看着段沐染，眨了眨清澈的眼睛。
“爸爸，你是不是也和妈妈离婚了，才要带我住到别的地方去？”
段沐染没想到小孩子会这样敏锐，当下心中一颤。
他犹豫了半晌，斟酌着用词问：“那……要是妈妈和爸爸离婚了，你会伤心吗？”
小昱婴儿肥的小脸皱成了包子，想都没想就点头：“会。”
段沐染心中一沉，愧疚感顿时溢满心口。
他只想着自己离开，不顾孩子的感受，是不是做错了？
就在他心头犹豫的时候，却听小昱稚嫩的声音响起。
“因为离婚的话，爸爸会伤心的。如果爸爸不难过，那小昱也不难过。”
这话仿佛春日暖阳，将段沐染心中的愧疚驱散，无比熨帖。
他眼眶一热，忍不住抱紧小昱，哽咽着开口。
“爸爸不难过。只要有小昱在，爸爸就不会难过……”
小昱也伸出手抱住他：“我只要爸爸，她都不让我喊她妈妈，我才不要她！”
这话虽然说得任性，却不难听出小昱压抑已久的委屈情绪。
段沐染心中酸涩，觉得自己之前不是个好爸爸。
可感受着怀中温暖柔软的小身体，还有十多天就能离开这个地方，又生出一丝慰藉。
于是直接抱起小昱，勾起一抹笑，说：“好！我们这就收拾东西，离开那个地方，去新的家！”
小昱抱着他的脖子，开心点头：“耶！去新家喽！”
两人收好东西，就搬去了新租的房子。
刚到新家，段沐染就接到同事电话：“段医生，今天大家在谢医生家聚餐，你怎么还没来？”
电话那边热闹非凡。
段沐染顿了下，正想开口拒绝，就听到高清尘玩笑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芷言，我做游戏输了，他们要我找个人喝交杯酒……”
他话都没说完，谢芷言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跟你喝！”
电话那头，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段沐染却像呆住了一样，迟迟说不出一个字。
谢芷言就这样迫不及待地答应了高清尘和交杯酒的请求，连他的话都不等听完……
是怕他去找别人喝，还是因为……
这杯交杯酒，她已经等了很多年？
段沐染心绪凝结，直到同事再度开口：“段医生？你还在听吗？我把地址发你……”
他才回神，声音干涩道：“我家里有事，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吧。”
说完就挂了电话。
熄灭的手机屏幕上映出自己苦涩怅然的脸，段沐染默默叹了口气。
谢芷言和高清尘玩得那么快乐，他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第二天，段沐染正常上班。
只是没想到，送小昱去幼儿园的路上堵了车，他不得不绕路，到医院的时候比平常迟了几分钟。
踩点打完卡后，他正要换衣服去开会，转头便遇上了谢芷言和高清尘。
谢芷言看他还穿着自己的衣服，一副气喘吁吁的着急模样，下意识皱了眉。
开口便是责备：“怎么衣服都没换好？平常踩点就算了，今天开大会，不知道提前来吗？”
段沐染看见她就想起昨晚，心中气闷，随口解释了一句：“送孩子上学，路上堵了车。”
说完就要离开去换衣服。
谢芷言却看着他这副随意的模样，眉头皱得更紧，声音也更冷：“孩子不是借口。”
“是你的时间规划有问题，如果能早点预留出时间，也不至于踩点到。”
段沐染脚步一顿，听着她义正言辞的话，昨晚的苦闷被点燃成了气愤。
小昱上学从来都是他亲自接送，哪怕有手术下班晚，都是托付给熟悉的家长朋友。
谢芷言从来没帮过忙，凭什么大言不惭地指责他？
段沐染攥紧了手，对上谢芷言冷峻的眼眸，反问：“谢医生这是在指导我做事吗？”
“且不说我没有迟到，就算迟到了，又与谢医生有什么关系？”
话音落下，谢芷言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气氛顿时僵滞。
高清尘见状赶紧打圆场，温和笑着，说：“段医生，芷言也是体谅你独自一人带孩子辛苦，话说得重了些，你别介意。”
段沐染正在气头上，听见他亲热的称呼只觉得刺耳极了。
他忍不住开口：“高医生和谢医生这么亲密，何必来我心内科？干脆转去心外科算了！”
说完便看也不看两人，直接转身离开，去换了衣服开会。
这次会议主要是探讨新入院扩张性心肌病患者的手术问题，需要心脏内外科联合完成。
心外科已经确定是谢芷言主刀。
院长看向段沐染，问：“心内科这边，段医生推荐谁呢？”
段沐染犹豫了片刻，看着自己手下这帮年轻的医师，还是决定自己亲自上场。
他马上就要离开了，能多做一台手术，给这些医师多传授一些经验，也是好的。
于是他看向院长，说：“我来吧。”
院长知道他心中所想，点了点头，正要宣布。
却见谢芷言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紧，冰冷的声音响起：“不行。”
段沐染一怔，不由得看向她。
就听谢芷言声音冰冷无情：“我不认为一个上班踩点的人在手术台上也能严谨对待，我不同意段沐染参与手术。”
此话一出，段沐染心中一颤。
他做了这么多年医生，在手术台上从没出过差错，谢芷言不可能不知道。
她凭什么因为这件事就不让他上台？
段沐染眼眸一沉，正要反驳，谢芷言又丢下一句：“我举荐高清尘高医生做我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