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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姑苏,终于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当稳婆。

因我懂医,非但能接生婴孩,更能治妇人之疾。

渐渐地,在十里八乡,有了些名气。

自城中回到乡下后,我忙于接生,无暇顾及其他。

妇人怀胎生产,何等艰辛危险,又逢难得黄道月份,生产妇人比之往常更多。

又一轮旬假,槃羽回到家中,两夜不眠,切药,熬药,捏药,备下十数瓶止血丸。

我抽空询问,金凌云可有为难他。

”不曾为难,只一直问我关于娘亲的事。“

槃羽看向我,”他与娘亲,是旧识吗?“

我垂下眸,轻应了一声。

槃羽又问:”娘亲不喜他?“

再次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槃羽点了点头:”孩儿明白了。“

自那以后,槃羽再没有问过关于金凌云一句。

如此平静地又过了一旬。

再见到金凌云时,当朝国公的仪仗车驾,惊动了小小的姑苏乡间。

槃羽冷着脸从车上跳下来,紧跟着,婢仆将漆红描金的矮凳摆在车旁。

金凌云与两个孩童,一起走下了车。

那是一对长相精致的双生子姐弟,模样出众,眉眼五官与我并不相似,全然得了金凌云的好容貌。

”娘亲。“

槃羽跑向了我,身体挡在我身前。

我见他手腕有被拉扯抓住的红痕,顿时有些心疼。

金凌云看向我,又低眸对两个孩子道:”去吧。“

双生子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乖顺地走向我。

而我,只觉得浑身发冷,寒战不止。

我为他们在鬼门关前走了无数回,生产时止不住血,生命从身体里流逝的恐惧感,至今历历在目。

不是没有过舐犊情深。

我曾在雪夜里,偷跑进他们的院子,堆起四个雪人,让他们一出门便能瞧见,一家四口,爹娘俱在。

我也曾在女儿高热不退,药石无灵时,毫不迟疑地割肉放血,盲目相信至亲之血,画符作法祛百病的荒谬之论。

始终记得,在他们被强行抱走时,我死死抓着嬷嬷的衣袖不肯松手。

”你这样的出身,如何抚育得了他们?

“老夫人要亲自养着,容不得你说一个不字。

”再者,你是亲娘,待他们长大,依旧与你亲厚。“

可当他们长大后,非但与我不亲,反而对我狠心。

府中的丫头与小厮珠胎暗结,怕被知道了撵出去,一直藏着肚子,生生瞒到七个月,恰被我撞见了,她惊吓之余,胎动提早发作。

人命当前,十万火急,焉能坐视不管?

我便将她的孩子接生了出来,婴孩呱呱坠地的同时,柴房门倏地被踹开。

老夫人震怒,请出家法,当众抽我十鞭。

脊背皮绽,血肉模糊,我趴在地上,疼得冷汗直流,狼狈不堪。

我的女儿抱着老夫人的腰,一眼不愿看我,我的儿子满目怨怼地指着我说:

”自堕身份,失了体面。

“你不配做我的母亲!”

“母亲。”

双生子站在我面前,低头喊人。

“少爷***只怕认错人了,”我微微笑着,谦卑低眸,“民妇区区一个稳婆,如何配做你们的母亲?”

我没错。

即使那孩子是“孽种”,即使那丫鬟是“***”,即使接生是三姑六婆、市井的婆娘才做的事,但我依旧没有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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