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家属院的模范夫妻向慧兰和裴绍华离婚了。
向慧兰又一声不吭地离开，面对千里之外所有人的质问。
她只有一句话。
“我不想替他养旧爱的孩子。”
……
1984年，云城军区医院。
“恭喜你，你怀孕已经两个月了。”
“不过你体质弱，这段时间一定要保持心情舒畅，也绝对不要剧烈运动，不然容易流产。”
听着医生的话，向慧兰脸上没有喜色，只有震惊。
医生不解：“慧兰同志，你和裴营长结婚也五年了，好不容易有了个自己的孩子，不高兴吗？”
向慧兰回过神，笑的生硬。
“……高兴，麻烦你，我怀孕的事先不要告诉别人。”
医生以为她是想给丈夫一个惊喜，欣然点头。
又听了医生几句叮嘱后，向慧兰才起身离开。
一出门，就看到站在走廊等待的裴绍华。
他一身军绿军装，眉眼俊傲，挺拔的身形满是威严。
见她出来了，裴绍华立刻关切询问：“检查结果怎么样？”
向慧兰看着他：“怀孕了。”
男人脸色明显一僵。
她攥紧双手，牵强地扯出笑：“跟你开玩笑呢，就是内分泌有些紊乱，多休息就好了。”
裴绍华皱起的眉眼缓缓松和：“没事就好。”
或许是察觉到向慧兰的一丝低落，他便把她揽入怀中，轻声劝慰。
“你身体不好，生育对女人的伤害太大了，我不想你吃苦。”
“何况我们已经有小杰了，虽然他是我们领养的，但现在跟亲生的也没区别。”
向慧兰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可想到刚刚他的表情，心里还是哽的慌。
裴绍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牵起她的手：“小杰也快放学了，我们一起去接他吧。”
两人离开医院，一起去了机关幼儿园。
在一众放学的孩子中，一个戴着小军帽的小男孩飞扑向裴绍华的怀里。
“爸爸！”
裴绍华把他抱起来掂了掂：“今天在学校乖不乖，有没有听老师话？”
向慧兰看到孩子稚嫩的脸庞，心情舒缓了许多。
她从包里拿出帕子给他擦汗：“慢点跑，看你一头的汗。”
小杰却鼓着脸，看向裴绍华：“爸爸，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而我只有爸爸和阿姨？”
“阿姨不是我妈妈吗？为什么我不能叫她妈妈？”
听到这话，向慧兰手一僵。
而裴绍华耐心回答：“阿姨跟妈妈一样，都会对你好。”
向慧兰看着他理所应当的模样，心里苦笑。
阿姨跟妈妈，真的一样吗？
揣着满心复杂，向慧兰跟父子两回了军区大院。
匆匆吃完饭，小杰去找隔壁排长家的孩子玩，而裴绍华换上作训服准备去训练。
向慧兰收拾着碗筷，终于忍不住问：“绍华，其实我也想问，为什么小杰能叫你爸爸，你却不让他叫我妈妈？”
裴绍华一如既往地回避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等小杰长大了我再跟你解释。”
“我先去训练了。”
说着，他拿起帽子就走了。
看着男人的背影，向慧兰舌根发苦。
裴绍华曾是她父亲手底下的兵。
五年前，她在军民联谊会上，对裴绍华一见钟情。
父亲看重裴绍华的潜质，也乐意撮合她和裴绍华。
没想到婚后第二个月，裴绍华抱回来了一个孩子。
他说：“慧兰，这是我远房表妹林青萍的孩子，她因为难产去世了，她婆家没人，娘家又不愿意养这个孩子。”
“我实在不忍心，就把这孩子抱回来了，我们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吧。”
那时的向慧兰初为人妇，突然被塞了个孩子，她心里自然是有芥蒂的。
可她太爱裴绍华了。
而且她也是军属，没法眼睁睁看着这么小的孩子没人管。
所以她同意了裴绍华的请求。
整整五年，她都爱屋及乌，对小杰视如己出。
期间她也问过裴绍华：“要不要给小杰生一个兄弟姐妹，这样以后他才不会孤单。”
裴绍华总用她身体不好和计划生育抓的严搪塞过去。
向慧兰也就没有再提。
可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裴绍华不让小杰叫自己妈妈。
现在她意外怀孕，听裴绍华的意思，他是不想要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
向慧兰疲惫叹了口气，正准备去洗碗，警卫员突然来了。
他递来一封信：“嫂子，我看见收发室有封裴营长的信，所以就给送来了。”
向慧兰拿起个煮鸡蛋揣在警卫员手里：“谢谢啊。”
接过信，她顺手就要放到桌上，可目光无意间瞥到寄信人的名字时，瞳孔骤然紧缩。
——林青萍！
不正是小杰已经去世的亲生母亲吗？
深夜。
钨丝灯的光线昏暗。
向慧兰呆坐在床上，直到听见裴绍华回来的动静，眼神才有了焦距。
“小杰睡了？”
汗津津的裴绍华解着皮带，见她一声不吭，蹙起的眉头多了分关切。
他坐到向慧兰面前：“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向慧兰拿出那封信，声音沙哑：“林青萍的信，她说她回来了，要把小杰接走。”
听到这话，裴绍华脸色骤变。
见男人不作声，她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再次发问：“你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裴绍华，你为什么要骗我？”
裴绍华喉结滚动，安抚似的抓住向慧兰颤抖的双手。
“慧兰你听我说，当年我是亲眼看到青萍生下孩子去世了，但我也是在前不久才听说她根本没死，只是去了外地打工。”
向慧兰心登时凉了半截。
前不久听说？
就跟当年把小杰抱回来一样，什么都是他有理。
愤怒和委屈绞的向慧兰小腹刺痛，她把信甩给裴绍华。
“我不管她去了哪儿，小杰我是不会让她带走的。”
小杰虽不是她亲生的，可这五年也是被她捧在手心疼爱的。
怎么就能让林青萍一封信就带走。
她绝不答应！
裴绍华飞快看了眼信的内容，迟疑了会儿后，轻轻握住向慧兰的手。
“慧兰，青萍她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有小杰陪着，她至少有个盼头。”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我们自己的孩子吗？等小杰跟青萍走了，我们就要一个。”
向慧兰看着男人眼中的理所当然，气得涨红了脸。
林青萍没来信前，他口口声声说不想要孩子。
现在反倒成了送走小杰的交换条件。
“裴绍华，我嫁给你五年，从没跟你吵过架，也从没跟你唱过反调。”
“但这件事，我绝不同意。”
说完，向慧兰捂着疼痛的小腹就要去书房，却被裴绍华拦住。
他表情变得严肃，语气也强硬了几分：“慧兰，你是军属，不应该和人民群众抢孩子。”
“何况青萍以后就留在云城工作，你要是想小杰，随时都能去看他。”
面对这番话，向慧兰只觉痛意开始往心里钻了。
她红了眼：“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其实早知道林青萍没事，所以不肯让小杰叫我妈妈？”
裴绍华面色一凝。
见他犹豫，向慧兰直接推开他，进了书房关上门。
很快，房门被敲响。
裴绍华的声音从门缝中传进来。
“慧兰，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这事你一时半会儿肯定接受不了……”
“但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
“你放心，我会去找青萍谈谈，让小杰继续留在我们身边，好不好？”
向慧兰充耳不闻。
她抚摸着小腹，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向慧兰突然不明白，在裴绍华心里，自己到底算什么？
她也是根正苗红的团长千金。
读的是国防科技大学，是军区地质勘察队的高材生。
她攀过世界海拔最高峰的喜马拉雅山脉，也勘测过神秘危险的黑云山，是国内公认的地质勘察佼佼者。
她的身体因为工作受损，又在嫁给裴绍华后，为照顾他和孩子而更加孱弱。
裴绍华让自己养别人的孩子，她现在也认了。
可他不知道，她因为结婚这么多年没生孩子，被他母亲戳了多少次脊梁骨。
或许是因为怀孕，性格一向坚韧的向慧兰落了泪。
一个从没有过的念头占据思想。
离婚，离开裴绍华。
一夜未眠。
向慧兰挂着黑眼圈，习惯性地去厨房做早饭。
见蜂窝煤已经用完了，她刚想去食堂打饭菜回来将就，就看见裴绍华端着两个铝饭盒回来。
“醒了，我打了早饭，快趁热吃，一会儿我送小杰去幼儿园。”
他穿着作训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有力的小臂。
与训练时的严肃不同，他在家总是温和体贴的。
向慧兰想起昨晚的事，顿时没了胃口。
裴绍华叹了口气，上前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桌子前坐下。
“知道你生气，但你气归气，别饿坏自己的肚子。”
向慧兰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饭菜，想到肚子里还有孩子，她强压着情绪吃了起来。
抬眼间，却看到裴绍华满含深情的目光。
她握着筷子的手一紧，那句‘我们去打离婚报告吧’卡在了喉咙。
不可置否，除去林青萍和孩子的事，裴绍华是个很称职的丈夫。
其他军属对她说的就是‘你嫁了个会疼媳妇儿的兵’。
踌躇片刻，向慧兰还是决定把自己怀孕的事先说出来。
“绍华，其实我……”
话刚说一半，小杰就背着书包从楼上跑下来：“爸爸！昨天老师说今天第一个到的小朋友有小红花，我要小红花！”
裴绍华捏了捏他的鼻子，满眼慈爱：“好，爸爸现在送你去。”
说着，转头朝向慧兰说：“我先走了，下午我去接小杰，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小杰也乖巧地朝她挥挥手。
看着父子两离开，向慧兰心里五味杂陈。
她还是摸不准裴绍华会怎么看待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可她确定，如果他不乐意，那她就把孩子打掉，跟他离婚，带着小杰回娘家。
吃完了早饭，向慧兰去了去了军区宣传部。
从地质研究部退下来后，她就去宣传部工作。
平时负责给军区画板报和宣传标语。
中午。
向慧兰刚设计完一份板报，曾经地质勘测部的同事陈丽来了。
“慧兰姐，我们接到去黑云山做地质勘察的任务，你在79年的时候去过黑云山，所以上级希望你今年带队去。”
听到‘黑云山’，向慧兰心头一颤。
黑云山地势险要，当年她险些把命交代在那里，也没能完成黑云山的勘测数据。
这也是她的一个遗憾。
只是她现在怀孕了……
见向慧兰欲言又止，陈丽满脸诚恳。
“慧兰姐，我们其实都不想麻烦你，但你是我们地质勘测部成立以来最优秀的科员。”
“为了人民和祖国，你能再帮我们一次吗？”
向慧兰犹豫半晌，下意识摸了摸小腹：“什么时候出发？”
“下个月十号。”
刚好还有一个月时间。
向慧兰叹了口气：“让我考虑一下好吗？我现在……得跟绍华商量商量。”
陈丽点点头：“好。”
之后一下午，向慧兰满脑子都在想要不要回地质勘测部，还有孩子的事。
开会时，她的肚子突然疼了起来。
强烈的痉挛让她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其他人看见后，纷纷围了过来，一脸关切。
“慧兰，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是啊，你脸色这么难看，要不要送你去卫生队？”
向慧兰忍痛摆摆手：“我没事，可能是因为没休息好……”
队长见她脸色苍白，于心不忍。
“你这阵子忙个不停，不只要顾着这里，还要照顾丈夫和孩子，反正最近也没事，你就先在家好好休息。”
因为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向慧兰道了谢就回了家。
她想着回去休息会儿再去医院检查检查，
可一进家门，就看见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人站在客厅。
而裴绍华把小杰牵到女人面前，以往沉稳的声音竟然满是激动。
“小杰，快叫妈妈！”
向慧兰登时僵在原地。
那个女人是……林青萍！？
只见林青萍蹲下身，红着眼朝小杰伸出手：“小杰乖，让妈妈抱抱，好不好？”
小杰却怯生生地往裴绍华身后躲：“不要……爸爸，我要阿姨。”
听到孩子这话，向慧兰心中一暖。
至少孩子心里是向着自己的。
可裴绍华接下来的话，直接击碎了她心里的那丝温暖。
“小杰，阿姨只是照顾你的人，她才是你的亲生妈妈，她为你吃了很多苦，你不能让妈妈伤心。”
向慧兰脸上血色刹那间褪尽。
他风轻云淡的几句话，就抹杀掉了自己这些年倾注在小杰身上的爱。
看着裴绍华刚毅的侧脸，她鼻尖一阵发酸。
小杰还是不肯抱林青萍。
裴绍华只好朝林青萍解释：“小杰是慧兰带大的，难免对她有些依恋。”
“不过我都只让小杰叫她阿姨，没有改过口，等小杰跟你生活久了，他会接受你是他妈妈的。”
男人的话，犹如诛心的利刃。
刺进向慧兰的胸膛，鲜血淋漓。
她捂着越发痛的小腹，一步步走进去：“你也知道小杰是我带大的，为什么还要让他跟别人生活？”
瞬间，气氛死寂。
裴绍华一脸愕然，俨然没想到向慧兰会提前回来。
“阿姨！”
小杰脆生生叫了一声，直接扑过去抱住她的腿。
向慧兰摸了摸他的头，视线落在林青萍身上。
眼前的女人长相清秀，也许是因为这些年吃了些苦，皮肤有些蜡黄。
但那看着裴绍华的眼神，她觉得不像表兄妹。
林青萍局促地捏着裙角：“绍华，我……”
裴绍华回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又看向小杰：“小杰，你先出去玩，一会儿爸爸带你去看打靶，好不好？”
一向对打靶感兴趣的小杰听到后，立刻乖乖地跑出去了。
随即，裴绍华又对林青萍说：“你先回去吧，孩子的事情急不得。”
林青萍眼中闪过抹不舍，但还是离开了。
将这一切看进心里的向慧兰鼻尖一酸。
她突然发现，无论什么事，裴绍华首先考虑的都不是自己这个妻子。
就像五年前，他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也不管她能不能接受，就把小杰抱回来一样。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夫妻俩。
裴绍华走到向慧兰面前，像是斟酌好了用词才开口。
“慧兰，青萍她这些年一直为了小杰在打拼，就是想攒够钱给他一个好的生活。”
“我们把小杰还给她，好不好？”
向慧兰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眼中漫着深不见底的哀戚。
“你明明昨天才答应我，让小杰留在我身边，才过了不到一天，你就出尔反尔。”
“她为了小杰吃苦，那我呢？小杰一岁的时候得了肺炎，我三天三夜不阖眼的守着他。”
“他三岁时被你抱去办公室玩，结果他爬上窗户从三楼摔下去，是我用双手接住了他，哪怕我因此骨折了，还是把他护的好好的……”
说到这儿，她红了眼眶：“我是你老婆，你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对小杰的付出，为什么还能说出那种话？”
裴绍华一噎：“慧兰，我……”
向慧兰深呼吸着，想控制情绪缓解腹部下坠的痛。
想起刚才林青萍看裴绍华的眼神，她再次颤声发问。
“你跟我说实话，林青萍到底是你什么人？”
“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四目相对，向来坚毅的裴绍华竟然在对视中败下阵来。
他叹了口气：“我和青萍……曾经谈过对象。”
‘轰——！’
向慧兰只觉脑袋里炸开一道响雷，震的她浑身血液僵凝：“你说什么？”
裴绍华扶住她颤抖的肩膀，急切解释。
“青萍是我表嫂的妹妹，我之前是和她在一起过，但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我是怕你多心才没说，现在我坦白，也是不想以后我们因为这事吵架。”
“慧兰，从我跟你结婚那天起，我就只一心一意对过你。”
好一个‘一心一意’。
他的一心一意，是瞒着她，让她替他曾经的旧爱养了五年的孩子！
他的一心一意，是在旧爱回来后，毫不留情的把她辛苦拉扯长大的孩子还回去！
巨大的打击让向慧兰几近崩溃，她用力推开裴绍华的手。
“裴绍华，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说完，向慧兰转身就要走，可刚迈出一步，小腹传来剜心似的剧痛。
一股温热的湿黏感顺着大腿根滑落。
向慧兰呼吸一窒，低头看去。
自己所站之地已经一片鲜红，血一路延伸，流向了怔住的裴绍华脚下……
“慧兰！”
裴绍华接住倒下的女人，刺目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双眼：“这是怎么回事？慧兰？慧兰！”
向慧兰嚅动着干裂的双唇，用尽力气发出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声音。
“孩子，我的孩子……”
眼见向慧兰昏死过去，裴绍华心猛然一揪。
当兵十二年，他第一次慌了神：“慧兰！”
……
朦胧中，刺鼻的消毒水味让向慧兰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满是灰尘的钨丝灯，以及正在滴药水的药瓶。
她下意识挪动了一下打针的手，却惊醒了一直守在病床边的裴绍华。
“慧兰，你终于醒了！”
向慧兰侧过头，只看见穿着皱巴巴的军装，满眼血丝、胡子拉渣的裴绍华。
目光相对的瞬间，昏迷前所有的记忆全部上涌。
向慧兰眼神渐黯：“我的孩子，是不是没了？”
闻言，裴绍华脸上闪过抹痛意：“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只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怀孕了。”
是吗？
可她觉得他们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因为她不想要了。
向慧兰移开视线，眼中一片灰暗：“没了就没了吧，反正你也不想要。”
裴绍华眸色一紧：“慧兰……”
气氛僵凝，他起身拿起热水壶，声音嘶哑：“你先休息，我去帮你打热水。”
说着，男人转身出了病房。
向慧兰摸着小腹，笑的又苦又疼。
她才得知自己怀孕不过两天就失去了孩子。
不过也好，他们的婚姻已经开始分崩离析，孩子生下来也是受罪。
“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希望你再托生到一个负责有爱的家里，平安快乐长大……”
片刻后，病房外裴母抱怨的话缓缓逼近。
“看你娶的好媳妇儿，五年了，好不容易怀上个娃还没保住，你说她能干点什么？”
紧接着是裴绍华的反驳。
“妈，慧兰没了孩子本来就难受，你现在别去刺激她。”
裴母的声音立刻拔高：“谁刺激她了？我可是听医生说了，她这次流产伤了根本，要再想怀就难了。”
“反正青萍回来了，你们当初也是搞过对象的，向慧兰要是不能生，你就跟她离了娶青萍！”
“妈！你胡说什么？军婚能是你说离就离的？”
向慧兰攥紧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原来裴母也知道裴绍华和林青萍的事情，就瞒着自己一个人。
也是，他们才是一家人，理所应该的排除她。
病房门被推开，向慧兰不想跟裴绍华说话，就闭上眼假装睡着了。
男人步伐放轻，又轻轻放下热水壶，生怕吵醒了她。
“慧兰？”裴绍华轻唤一声。
下一秒，向慧兰感觉一只带着茧子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那只手很暖，却暖不了她的心。
之后几天，裴绍华只要一下训就往医院跑，给向慧兰送饭倒水。
但向慧兰像是变了个人，连话都跟他说不上几句。
也只有对小杰，她才会笑一笑。
裴绍华全当她因为失去孩子太难过。
直到住院第六天，裴绍华刚去训练，向慧兰就办了出院手续。
她不想继续待在医院。
只要还躺在病床上，她就会不断想起自己失去的孩子，以及裴绍华和林青萍的过往。
向慧兰回到军区大院。
一进门，就发现客厅里放着两个皮箱子。
向慧兰还没反应过来，正趴在地上玩弹珠的小杰开心地朝她跑过来。
“阿姨，你回来啦！”
“阿姨，爸爸说那个妈妈要跟我们住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