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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刚结束不久,赵家一派被皇上降职和斥责的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

消息传到秦家时,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

秦家目前留在长安城的主子主要有秦夫人、秦珩、秦三郎夫妇还有秦晟并最小一辈的几个孩子。此时平西侯秦老将军镇守边关,秦家老二老四带着家眷一同戍边,秦家五郎前两年死在了战场上。

秦家兄弟姐妹并不是同一个生母,只有长子秦珩和幼子秦晟是秦夫人所出,秦晟是秦老将军的老来子。

秦夫人的身体打小就不太好,她和秦老将军是青梅竹马,及笄后两人顺理成章地成了亲。

因秦夫人体弱多病的身体吃不了边境的苦,婚后,由秦夫人做主给他纳了一房妾室,由秦老将军带去边境照顾他在那边的生活。秦家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外加另一个女儿都是妾室所出。秦珩和秦晟称她为二娘,对她也挺尊重的。

许是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他们兄弟之间不像别人家那样在内里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秦珩和秦三郎夫妇先前也是在边境的,只不过这一年,秦夫人病重,秦老将军便让大儿子请旨回京侍奉亲娘。秦三郎夫妇二人是前两个月被秦老将军打发回来的,原因是聂云娘又怀上了,让夫妇二人回长安城休整休整,顺便侍奉一下嫡母。

秦珩和秦三郎一起从前院书房出来往清风院走去。

秦家吃饭时,大家都会聚在一起吃,这样显得热闹些。

两人边说边走,半道上,被后面的秦晟撵上了。

秦珩看他一身胡服劲装又汗津津的模样,随口一问,“你刚打外面回来?去哪了?”

秦晟避重就轻地道,“没去哪。娘那里可以开饭了吗?有点饿了。”

一旁不作声的秦三郎挑了挑眉,小六不对劲,有情况。

兄弟三人到了清风院,聂云娘就指挥着下人开始摆饭了。

几兄弟在一起免不了谈起今儿个早朝发生的大事。他们武将之家,规矩比较稀松,没那种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定。

闻言,反应最强烈的是聂云娘,只见她听完后忍不住咋舌,“不是,这吕德胜这么恐怖的吗?”

秦夫人点了点头,“这人确实厉害。”

秦三郎幽幽地说了一句,“吕德胜这是简在帝心啊。”

秦晟心情很好地给他娘挟了一块鸡腿肉,自己则挟了一块鸡脖子啃得津津有味。

啧,恶人还得恶人磨,现在再听一遍,还是感觉到很爽是怎么回事?

“等等,谢吕两家的婚事出现波折,赵郁檀是罪魁祸首,可阿晟也助纣为虐了啊,如果不是阿晟救错人……”聂云娘担忧地说道,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晟给打断了。

“三嫂,咱不会成语就别乱用行不,再说,又不止我一个人救错人,谢湛不也没将自己未婚妻认出来?”

“这不重要,我想说的是,你说吕德胜会不会因此迁怒咱们秦家?”说到这里,聂云娘很紧张。

“不会。”她丈夫秦三郎很肯定地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聂云娘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吕御史***赵家的目的是不是警告他们不要参和进谢吕两家的婚事里来?”秦夫人有些食不知味。

“不,恰恰相反。”秦珩也慢慢地分析道:“从今天早朝吕德胜往死里整赵家的举动来看,这里面定然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恐怕谢家已经做出了选择,吕家察觉到了,才会对赵家重拳出击。”

“老大,听你这意思,谢家和吕家透露了退亲的想法?”秦夫人问道。

“这个可能性很大。”

“哇,那咱们阿晟岂不是有机会了?”聂云***声音难掩兴奋,要是吕二***弃谢湛择阿晟,那她能叉腰大笑三声。

秦夫人点头,“等吧,吕御史不像是能受得了那气的。”

秦珩也道,“一切就看吕家怎么决定了。”

他们之前就分析过,谢吕两家的亲事,退亲与否的主动权不在谢家手上。

谢家是个大士族,里面尽出文官文人,文人都要脸,而且名声高于一切,但凡想走仕途,或者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的,轻易不会让自己沾上污名。谢家提出退亲,对谢湛来说就是污点。

秦晟:“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这顿饭,秦晟神色就没有变过,从头到尾都很轻松,这些秦珩和秦三郎都看在眼里。

秦珩问他,“又去城郊***了?”

秦晟点了点头。

秦三郎给了自家大哥一个询问的眼神,小六到底有没有在听?这可事关他的婚姻大事。

他们老爹先后安排他大哥和他回长安休整,除了他们自己身上有事必须从边境撤下来之外,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将小六***出来,这里特指在谋略方面。***方面,秦小六基本能碾压他和大哥了。

秦珩笑道,“阿晟很聪明的。”

秦晟白了两位兄长一眼。

“你们在说什么?”聂云娘疑惑地问,她总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一样。

秦三郎回头看了自家媳妇一眼。得,从头到尾没听懂的人在这儿呢。

“云娘,别理他们,来,吃肉。”秦夫人给儿媳妇挟了一块好肉,对于秦家男人在饭桌上说的话,她能听懂就听,听不懂也懒得去琢磨。

秦夫人趁机对小儿子进行教育,“阿晟啊,你要是有幸娶到吕家二***,要对人家好点,知道吗?”

咳咳!秦晟一下子被呛住了,咳个不停,心里吐槽,亲娘啊,你能不能别冷不丁就蹦出来一句这么吓人的话?。

谢家正院的静室内。

谢家父子二人在对弈,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了出来。

谢明堂和谢湛对坐,谢湛执白子,谢明堂执黑子。整个静室里,除了落子声,再无其他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谢明堂将一枚黑子落下后,问道,“你怎么看今天早朝的事?”

谢湛执着一枚白子看着棋盘的三个适合落子的位子,不语,他眼睛看着棋盘,像是被什么困扰着。

谢明堂也不催促,耐心等待着。

谢湛脑海中所有的画面最终定格于那天吕颂梨一巴掌甩在赵府的传话管事脸上那一幕,他也终于决定好了落子的位子了。他落子时还有有点不确定,但当棋子离棋盘越近,他落子的力道也变得越来越坚定。

子落定,谢湛道,“赵家是顺风顺水太久了,过于轻视敌人。”

谢明堂点了点头,这是赵文宽第一次直面吕德胜的攻击,可谓惨败。

“赵家轻敌是一方面,但吕德胜这个人是不是太危险了?”

按理说,姻亲实力越强,他们会越高兴,而不是担忧。谢明堂这话实际却是在试探,也是在担忧有一天吕家站到了谢家的对立面时,面对如此不可控的人谢家该如何应对。

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以往,面对自己父亲类似的问题,谢湛通常都是沉默不语的。因为他觉得没有讨论的必要。因为吕颂梨原先的性子,吕家愿意退亲的可能性很低。既如此,吕家会是他的岳家,他不会让吕家和谢家有倒戈相向的可能。

谢老太爷在离世前的后面几年常和他说,谢湛这个大孙子在他所有的子孙里是最像他的一个。拥有很多优质的品质,见微知著,心思缜密,谋定而后动,实乃谢家麒麟儿矣。

如今的谢湛,博览群书、学富五车,封侯拜相,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么好的一个人,却有那样一门亲事,族里不少人对此是不满意的。但碍于这门亲事是谢老太爷定下的,才没说什么。

作为家族的主事人之一,谢明堂知道的更多,对这门亲事更不满。儿子如此优秀,他希望将来儿子也能生一个优秀的嫡子。他知道当年父亲给儿子定下吕家这门亲事也有迫不得已的因素,未必真心满意吕家。

如今赵家横插一杠子进来,倒让他们谢家有了另外的选择,并且无损名声。赵家找来的时候,他都意动了,唯独儿子仍是一副无法撼动的模样。

谢湛答道,“父亲不必过于忧虑,吕德胜说白了也就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而已。吕德胜这次***之所以效果那么好,显然是圣上对他们赵家早有不满,不过是圣上借着吕德胜的手顺势而为罢了。”

儿子态度的松动或者说转变让谢明堂大喜,随即一脸担忧,“吕德胜这把刀也太锋利了点,烈火燎人啊。”

谢湛摇摇头,说道,“吕德胜不足为惧,吕家就是那无根的浮萍,看着声势浩大,但只是在特定的位子发挥出了超乎寻常的作用而已。实则除去他并不难。”

谢明堂追问,“怎么说?用什么法子?”

谢湛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捧杀!”

“仔细说说。”谢明堂示意他继续。

看***这样,谢湛眉头微拧,看来吕德胜真的给***带来了很大的压力,这样可不行。

“爹,你们分析过吕德胜如此得势的原因吗?针对原因入手,要除掉他并不难。”

“吕德胜得势就在于他那张嘴!”谢明堂满脸不屑,内心却不得不承认,吕德胜在***人方面是有两把刷子的。

“那也只是他这把刀锋利,好用。这些都只是表面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皇上需要一把刀,只忠于自己的刀。”

谢明堂知道儿子说的是对的,如果皇上不需要,那就算这刀再锋利,皇上也不会用的。

“爹,朝堂上恨吕德胜的人很多吧?”

“多,即便不恨他也不喜他,如果不是皇上护着他,他在朝堂上难有立锥之地。”

“那些人应该没少在皇上面前贬低他***他吧?但不管那些人怎么说,皇上一直护着他对吗?”

“太对了!”

谢湛指出,“所以,他们想对付吕德胜,方向一开始就错了。”

人都有逆反心理,朝堂上那么多官员总想动吕德胜,对皇上来说,朕的人,你们越反对,朕就越要护着,朕就不信朕还护不住一个臣子。

“方向错了?”

“现在的吕德胜他与皇上是一体的,你们对付他,就是在对付皇上。”

谢明堂听得眉心舒展,“儿子,我有点明白了。”他此时恍然大悟,难怪他们对付吕德胜的时候会感觉到头疼。

“所以,对付吕德胜的第一步是将他和皇上剥离开来,要去了他身为‘刀’的特性,第二是不能罔顾皇上的需求,不能让皇上无刀可用。等皇上适应了新‘刀’,再对付吕德胜就易如反掌。”谢湛轻轻地落下最后一子,然后结束这盘棋。

“好计谋!”谢明堂抚掌惊叹。

他没想到困扰他多时的难题,竟被大儿子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不愧是他寄以厚望的大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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