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妻子答应我,只会陪抑郁症发病的白月光九十九次。
可当我记满了九十九次,却看到她和白月光紧紧相拥。
后来,我不再拦着她去找白月光。
只是跟她要了一副平安锁,作为孩子的周岁礼物。
提到孩子,妻子的神情温柔了几许,“等我回来,我一定好好给囡囡过生日。”
我乖巧地“嗯”了一声。
没有告诉她,我十天前向组织提交了离婚申请。
而我们的女儿,已经死在了她陪白月光的那天。
现在,我们已经离婚了。
1
提交离婚申请的第十天,我在医院走廊遇见了蒋晴晴。
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徐文书,像在呵护一个珍宝。
可见到我,蒋晴晴立刻皱起了眉头:
“你来干什么?是不是又想找文书麻烦?”
她警惕的看着我,眼神冷到了我的心底。
徐文书拉着蒋晴晴的手,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陆宇,你别误会。晴晴只是太在乎我了。”
说着,他又将视线转移到我手上提着的奶粉。
“听说囡囡也住院了,她没事吧?”
我还没回答,蒋晴晴就急着安慰她道:
“应该就是发了点小烧,不会有事的。”
“你别胡思乱想,好好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就行。”
我下意识攥紧了手上提着的袋子,心里苦涩。
是啊,能有什么事。
不就是女儿生病吗?
怎么比得过徐文书重要。
否则,蒋晴晴又怎么会明知道我带着女儿在同一家医院住院。
却连一次问候都没有。
明明只要她肯来病房看女儿一次,就会知道。
我们的孩子,已经......去世了。
扯了扯嘴角,我摸到了口袋里已经摸得有些温热的玻璃瓶。
自从徐文书回来,蒋晴晴每隔几天就会突然消失去陪他。
她说:
【文书哥从小就心思敏感,现在又生了病,我不陪着他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你放心,我只是不想他做傻事,没有别的意思。】
她答应我,只陪徐文书九十九次。
九十九次之后,她就彻底收心,和我好好过日子。
所以每次她离开,我都会在玻璃瓶中放一颗黄豆。
七天前,我终于攒满了九十九颗。
可当我满怀期待地抱着孩子找到她时。
看到的却是徐文书将蒋晴晴紧紧抱在怀里的场景。
她是我的妻子。
我是她的丈夫。
此时此刻,我却只能站在街边,远远的窥视着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幸福。
“你们在干什么?”
我红着眼走到两人面前,怔怔地问道。
蒋晴晴触电般的松开了搂着徐文书的手,眼神慌乱:
“陆宇,你别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徐文书就抢先一步开口:
“都是我不好,是我打扰了你们,对不起。”
“晴晴,你以后别管我了,就让我死在外面吧。”
说完,他就往街上冲去,正好被一辆自行车刮倒。
蒋晴晴脸色一变,急忙撞开我将徐文书搂在怀里。
我来不及反应,重重倒在地上,孩子也差点脱手。
尾椎传来阵阵钝痛,怀里的孩子也吓得哇哇大哭。
“囡囡乖,爸爸在......”
看着孩子因为哭泣憋红了的小脸,我的心脏彷佛也被一张大手紧紧攥紧。
“老婆!蒋晴晴!”
我一边忍痛哄着孩子,一边艰难地叫着她的名字,期望她能回头。
蒋晴晴顿了一下,回过头却是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陆宇,你明知道文书有抑郁症,为什么还要刺激他!”
“要是文书出什么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这次就当是给你一次教训,以后离文书远点。”
说完就抱着徐文书上了吉普车。
最后,还是好心的路人看不下去,将我扶起来送去了医院。
当晚,囡囡就高烧不退,被送去了抢救室。
我的囡囡,不到一周岁的囡囡。
在蒋晴晴陪徐文书的那天,永远离开了我。
我躺病床上,脑海里不断回忆起蒋晴晴离开时的画面,眼泪模糊了双眼。
蒋晴晴,我答应你。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靠近你们。
你,自由了。
2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蒋晴晴像是看不见我脸上的苍白,淡淡地提醒我:
“没什么事就带着孩子回去吧,毕竟是军属,自觉点别占用医疗资源。”
我点点头:
“好。”
蒋晴晴继续说道: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要陪文书,没事就别来找我了。”
我继续点头:
“好。”
可能是我的反应太过平淡,蒋晴晴反而愣了一下。
她松开了护着徐文书的手,上前两步:
“囡囡......不要紧吧?”
“等文书情绪稳定一点,我再去看她。”
我嗯了一声,假装没看到徐文书嫉恨的眼神。
擦肩而过的瞬间,我闻到了徐文书身上的香味。
淡淡的桂花香。
是蒋晴晴常用的发油。
在医院的这些日子里,徐文书应该没少把蒋晴晴搂在怀里吧。
否则,又怎么会连衣服都浸入味。
回到家,隔壁的蒋嫂子正好出门。
看见我惨白的脸色,她吓了一跳。
“诶呀,陆宇,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囡囡呢?你怎没没抱着她?”
我强挤出一个笑容,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原来,我的脸色真的这么难看。
原来,别人是能看出我不对劲的。
可蒋晴晴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七天了,哪怕只是一句关心......也好。
看我不说话,蒋嫂子也不再问,只是小心地将我扶回家里坐下。
晚上,蒋嫂子端了一大碗鸡汤给我。
“陆宇,晴晴不在家,你一个人带孩子本来就辛苦。”
“身子差可不行,赶快补一补。”
蒋嫂子的丈夫也是军人,可她们家孩子多,津贴不够用。
每个月就指着用鸡蛋换些生活用品,减轻家里负担。
谢过了蒋嫂子,我坐在餐桌前出神了很久。
我想不明白。
为什么连邻居都能这么关心我,都能第一时间想到我的孩子。
可我的妻子却能一次又一次弃我不顾。
这段婚姻,真的有点可笑。
叹了口气,我珍惜地将汤碗拿到嘴边。
正要开始喝,院门却被人推开。
“陆宇,我回来了。”
蒋晴晴走进来,手上还拿着几件换洗衣服。
我奇怪地看向她:
“你怎么回来了?不用陪徐文书吗?”
蒋晴晴放下衣服,随口说道:
“医生说文书的病不重,但我还是不放心,让他再多住几天院。”
“所以现在先回来拿点生活用品。”
我嗯了一声,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她上午说的话。
“没什么事就带着孩子回去吧,自觉点别占用医疗资源。”
原来只要是徐文书。
一切都会不一样。
大概是真的心死了,我竟然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
垂下眼,正准备继续喝汤,拿好东西的蒋晴晴却突然开口:
“你炖了鸡汤?”
“你先别喝,文书身子弱,刚好喝鸡汤补补。”
3
拿着汤碗的手就此顿住,我怔怔地看着她:
“这是蒋嫂子特意给我炖的。”
蒋晴晴恍若未闻,自顾自地从橱柜里找出饭盒。
“你的身子我知道,喝不喝鸡汤都一样。”
“这次先让给文书,下次我带你去国营饭店吃。”
熟悉的话让我又想起了从前。
【陆宇,这次的布票我先给文书了,下次发了津贴再给囡囡做衣服。】
【陆宇,晚会你别去了,把位置让给文书,下次文工团来演出的时候,我再叫你。】
【陆宇,文书想认识我的朋友,这次战友聚会你就别来了,下次再带你。】
【陆宇......】
好多个下次啊,多的我都数不清了。
趁着我愣神,蒋晴晴将鸡汤装进饭盒,敷衍地关心道:
“我先走了,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衣摆不小心扫到桌上的汤碗。
“砰!”
汤碗掉在地上,和我的心一起摔成了碎片。
“蒋晴晴。”
我叫住她,从口袋里拿出攒了九十九颗黄豆的玻璃瓶。
“九十九颗黄豆,你数数。”
蒋晴晴的背影一顿,转过身愕然地看着我:
“已经够了吗?”
我嗯了一声:
“够了。”
蒋晴晴放下手里的东西,有些为难。
我没说话,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如我所料。
蒋晴晴只是迟疑了一会儿,就说道:
“陆宇,文书现在离不开人......”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但还是继续说道:
“我们的约定......作废吧。”
我垂下眼,轻叹了口气。
“好。”
蒋晴晴怔住了,她不敢相信我居然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她激动地抱住我:
“陆宇,你真好。”
“你放心,等文书病情稳定了,我一定好好陪你。”
我嗯了一声,只提了一个要求。
“囡囡马上周岁了,我想要一副平安锁。”
提到孩子,蒋晴晴的神色变得更加柔和。
“好,等我回来,就给我们的孩子买副最好、最漂亮的平安锁。”
我的瞳孔微微颤抖,失去孩子的痛苦再一次袭来。
“好。”
只是我的囡囡,永远看不到了。
等她走后,我起身打开了抽屉,拿出那叠被我仔细整理好的病历单。
第一次确认怀孕。
第一次产检。
第一张出生证明......
每个蒋晴晴不在家的夜晚,我都会拿出它们看了又看。
那是初为人父的期待和激动,也是我作为丈夫,对家庭所有的期望。
可是现在......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死亡证明,颤抖的将它与那些单子放在一起。
眼泪掉下,浸湿了纸张,像是在告别。
深吸了口气,我正要关上抽屉,身后却突然来蒋晴晴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我慌乱地将抽屉关上,擦去眼角的泪水。
蒋晴晴走过来,视线定格在抽屉上。
4
“你怎么又回来了?”
紧紧靠在柜子上,我生硬的转移话题。
蒋晴晴走过来,抬手。
却是落在了我的眼角。
“你哭了?”
她愣愣地看着手上的湿润,有些无措。
我笑了笑,随口解释道:
“囡囡生病,我担心嘛,一下子没忍住,过会儿就好了。”
蒋晴晴松了口气:
“那就好。我刚刚忘记问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平安锁?”
“祥云再加个福字怎么样?现在抓得比较紧,图案还是简单点好。”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在意。
要是之前也这么在意就好了。
“可以,你决定就好。”
蒋晴晴点点头,确认了我的心意后就走了。
只是关门前,她又再次确认道:
“你真的没事吗?”
我张了张嘴,心里突然多了一缕期待。
“如果我有事,你可以陪我吗?”
蒋晴晴顿了一下,接着又笑了:
“陆宇,你别胡闹了,文书还在医院等我呢。”
“晚上早点睡,我先走了。”
关上门,我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哭自己瞎了眼和蒋晴晴结婚。
更哭自己居然还一次又一次对蒋晴晴升起希望。
明明,早就知道结果了,不是吗?
那天晚上,我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行李。
离婚申请还没有下来。
可我真的已经筋疲力尽。
临睡前,我将那瓶黄豆倒出来,泡了一夜。
第二天,我吃着煮烂的黄豆糊糊,收到了蒋晴晴的消息。
她派人转告我,平安锁已经买好了。
让我去医院拿。
到了医院,我直接去了徐文书的病房。
蒋晴晴不在,应该是去买饭了吧。
徐文书笑着问我:
“陆宇,你找晴晴是有什么事吗?”
我扯了扯嘴角,语气平静:
“我来拿平安锁,你知道蒋晴晴放哪儿了吗?”
徐文书做作的啊了一声,露出被他踩在脚下的红绳。
红绳上面挂着一个精致的平安锁。
祥云、福字,和蒋晴晴答应我的一摸一样。
“你是说这个吗?晴晴看我喜欢,就送给我玩了,好看吗?”
徐文书笑容得意,我却几乎失去理智。
我的囡囡没了,我的妻子不爱我。
我只是想要一副平安锁而已。
我只是想......让那个来不及过周岁在生日的孩子......
在地下能带着母亲的祝福......而已......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医院。
只知道到家的时候,我的眼神已经彻底灰暗,再也无法聚焦。
回到家,我拿出信纸在上面记下还没做完的事。
希望我走之后,蒋晴晴能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帮我完成。
等确认再也没有遗漏之后,我拿起行李离开了大院。
刚换完班的警卫员热情地想要帮我提行李,却被我拒绝。
以后的路。
我只想自己走。
另一边,打饭刚回来的蒋晴晴将饭盒放下。
“文书,刚刚我不在,陆宇有来过吗?”
徐文书笑了笑,将脚缩进被子:
“没有啊,刚刚没有人来过。”
蒋晴晴点点头,打开饭盒:
“先吃饭吧,我的平安锁你替我收好了吗?”
“下午我回家一趟,把它带给陆宇。”
徐文书嗯了一声,接过饭盒。
突然有人敲门。
护士走进来,问道:
“你们谁是陆宇的家属?孩子的死亡证明还差个章没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