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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纪念日这天,身为妇产医生的江沁做了两个决定。

一是离婚。

二是人流。

另外,江沁还在手机上设下了一个离开倒计时。

三十天内,她要做完这两件事,也彻彻底底逃离这段失败的婚姻。

做下决定后,江沁趁着没有孕妇来做检查的空隙,给自己预约了五天后的人流手术。

“叮”的一声。

手机刚提示江沁预约成功,医院的叫号器就响了。

“32号薄佑辰,请到诊室检查。”

办公桌前的江沁错愕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扶着一个女人往诊室走来。

男人眉眼深邃,一身白色机长服身姿挺拔,正是南航的金牌机长,她的丈夫——薄佑辰。

而他视若珍宝般扶着的大肚子女人叫宋瓷。

江沁曾在薄佑辰的钱夹中见过宋瓷的照片。

小小的一张寸照,寸照的尖角已经卷了边,可见主人常常拿出来怀念摩挲。

也是那时江沁才知道,薄佑辰和宋瓷高中相爱,五年前分手,宋瓷出国另嫁他人。

而宋瓷在国外和别人领证的那天。

也是薄佑辰跟她求婚那天……

心绪起伏间,薄佑辰和宋瓷进了诊室。

四目相对。

薄佑辰眼里也闪过一瞬错愕,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江沁。

他薄唇微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难得显出紧张的神情。

而江沁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有握着笔颤抖的手,隐隐暴露她痛苦和震惊。

这时,宋瓷亲昵揽上他的手臂:“佑辰,你刚出航司就带我来检查,会不会太辛苦了?”

“不会。”

薄佑辰安抚着宋瓷,将挂号单递给江沁。

江沁按下眼中涩意,接过挂号单起身为宋瓷检查。

宋瓷好似完全不知道她和薄佑辰是夫妻,抓着江沁的白大褂撒娇:“医生,我怕痛,你轻点。”

江沁正想说,常规的孕期检查不会痛。

薄佑辰却先一步出声叮嘱:“麻烦江医生轻点,宋瓷从小体弱怕痛,还对青霉素过敏。”

一瞬间,江沁的话如鱼刺卡在喉间,不上不下咯得发痛。

她索性闭了嘴,沉默着给宋瓷做检查。

仪器一扫,江沁发现,宋瓷已经怀孕八个月,快要到预产期了……

心像是被人掐住,江沁差点呼吸不过来。

可一直等到检查结束,她都没有开口追问过薄佑辰。

薄佑辰像是松了一口气。

离开前还回头深深看了江沁一眼,似乎在诧异她为什么这么平静。

毕竟从前,任何出现在薄佑辰身边的女性,江沁都会追问。

但现在,江沁累了。

无论是这段婚姻,还是和薄佑辰的感情,她都不想再精疲力竭的去维系了。

她更无法接受,薄佑辰有一个比自己孩子还要大的私生子。

晚上江沁下班回到家,罕见地在家里看见了薄佑辰。

他似乎是刚回来,身上的机长服还没换下,手里提着一个礼盒:“给你从巴黎带的礼物。”

把礼盒递给江沁时,他还难得向她开口解释:“今天去检查的只是我一个朋友,出航司时碰巧遇见,就顺路送她了。”

“她一个人怀着孕不方便,孩子也跟我没关系,你别误会。”

“我知道了。”江沁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他。

毕竟,宋瓷的事情,他从头到尾都在隐瞒她、欺骗她……

江沁压下涌动的情绪抬眼看他,想着该怎么开口告诉他,她要离婚和打掉孩子的决定。

薄佑辰的手机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宋瓷。

薄佑辰看了一眼屏幕,飞快按灭手机,开口却说:“航司有个紧急会议要参加,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没等江沁同意,他说完就转身要走。

江沁一瞬间下定决心,拉住薄佑辰,把桌上早就备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佑辰,我看上了临江的一套平层。”

他骗她,她也骗他,这样才算公平。

薄佑辰急着出门,直接翻到签名那一栏快速签字:“喜欢就买。”

接着,他还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地吻:“等我回来。”

话音落下的那瞬,关门声同时响起。

江沁这才红着眼看向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缓缓抚上小腹。

“对不起宝宝,妈妈不能让你降生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里……”

江沁扶着肚子,靠在沙发背上。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家这么大,这么空,甚至静到可怕。

江沁原本以为,和薄佑辰离婚会很难。

可拿出手机的倒计时一看,才只过去了一天。

她不仅约好了人流的时间,也签好了离婚协议……

沉思间,手机屏突然亮了,一条添加好友的申请弹出来。

江沁忽然有种强烈的直觉,加她的人是宋瓷。

果然。

她才按下了同意,就看见对方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辛苦你这么晚还在为我和宝宝布置新家,从今以后,我们将有新的开始。】

配的图片中。

宋瓷孕肚隆起,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轻轻搂着她硕大的肚皮。

江沁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零点三十七分,薄佑辰在为他的初恋搬新家。

结婚纪念日已经过了,可从头到尾,薄佑辰都像是遗忘了一般,只字未提。

手机屏幕映照出江沁通红的双眼、和她眼里不断流转的泪光。

她自嘲笑了笑,给宋瓷的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缓了好一会,江沁才没像往常一样,苦等薄佑辰到很晚。

她随手把薄佑辰送的礼物放进展示柜里,洗漱完,倒头就睡。

而那礼物,江沁闭着眼睛也能猜到,是纪梵希的心无禁忌。

也是宋瓷最喜欢的香水……

她以为薄佑辰今晚大概不会回来了。

可没想到凌晨三点时,身边床垫下陷,薄佑辰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这次怎么没等我就睡了?”

江沁闻着他身上刺鼻的女士香水味,声音发涩:“今天累了。”

结婚五年,这是她第一次对薄佑辰失了热情。

薄佑辰抱着她的手僵硬一瞬,低声哄她:“抱歉,昨天太忙忘记了我们的纪念日,今晚接你下班一起去吃饭,当作补偿,好吗?”

她曾经一度贪恋薄佑辰的温柔,可如今再听,心里却没有一丝悸动。

脑子里满是,他是不是也这样哄宋瓷?

“好。”

江沁突然有些感谢黑夜,能藏住她发红到酸涩的眼眶。

薄佑辰却不自在地皱起了眉:“最近心情不好?怎么这么冷淡?”

冷淡?这种程度的冷淡,还比不过薄佑辰对她的十分之一。

“可能最近太累了吧。”江沁疲惫翻过身,背对薄佑辰,“睡吧。”

薄佑辰一时也来了脾气,又掀开被子起身走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看见江沁放在床头的怀孕报告单……

而冷气透过掀开的被窝攥紧江沁的心,这次一直到天亮,她都没再睡着。

第二天。

江沁忍着满身疲倦,照旧起来去上班。

到了晚上,同事问她加不加班,江沁想起薄佑辰说的晚上一起吃饭,就回了句:“不加。”

结果说完刚出医院,就等到了薄佑辰爽约的电话。

“抱歉,今晚航司加班,只能改天再带你去吃饭了。”

或许是失落过太多次,江沁都习惯了。

“好。”她按下心口的钝痛,挂断电话,去了趟最近的商场。

不想到了商场,将刚打好称的蔬菜放进购物推车,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你怀孕了,不能吃荔枝。”

江沁转头望去,就看到了宋瓷,和说要加班的薄佑辰。

薄佑辰伸手拿过宋瓷手中的荔枝,放回原处:“以后想吃多少都没问题,但现在不行。”

他声音清冷,语气却是温柔宠溺的。

而宋瓷嘴上说着要吃,却乖乖让薄佑辰将荔枝放回,显然很享受被薄佑辰管束。

她甚至高兴到跳起来,紧紧抱住薄佑辰的手臂。

“佑辰你真的好温柔,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江沁心里一刺,想起自己腹中的孩子……

要是薄佑辰知道她坏了孕,也会这样照顾她,管束她吗?

这时,宋瓷突然朝着江沁挥手:“江医生,你也在啊?”

她上前来,热情拉住江沁的手:“上次在医院产检,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声谢谢呢!”

昨天,宋瓷加了她的微信,发了朋友圈炫耀挑衅。

今天,宋瓷在这里装作不认识她。

江沁心里有些不舒服,蹙了蹙眉抽出手。

她没用力,宋瓷的身形却猛然向后跌了一步。

薄佑辰连忙上前来将宋瓷扶住,厉声质问江沁:“你在做什么,宋瓷还怀着孕!”

江沁脸色一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薄佑辰。

他就这么爱宋瓷吗?爱到连这种低端的陷害都看不出的地步。

而且宋瓷怀着孕,她就不是吗?

江沁指甲掐进掌心:“那你呢,你不是说你加班?”

薄佑辰脸色一变,如墨的瞳孔中闪过心虚。

宋瓷弯了弯唇角,佯装疑惑和惊讶地问:“啊佑辰,原来你和江医生认识?”

江沁看了眼薄佑辰。

发现他目光闪躲,薄唇紧抿一语不发,显然并不打算对宋瓷说出他们的关系。

江沁嘲讽笑了笑,平静中透着更深的失望:“不认识。”

而后推车离开。

与薄佑辰错身而过时,江沁看见了他眸中的诧异和焦急。

他诧异什么呢?

不是他不想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江沁推着购物车往前走,她能感受到身后有道目光一直追着她。

直到宋瓷的呼痛声传来:“佑辰,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别害怕,我带你去医院!”

下一瞬,江沁就觉察,那紧着她的目光消失了。

她回过头去,薄佑辰和宋瓷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那个孤零零的购物车,和她一样被忽视地丢在原地。

江沁自嘲笑了笑推着购物车去结账,然后又提着两大袋的东西,到夜风中打车。

回到家,她做了三菜一汤端上桌。

或许是一个人吃饭太过孤单,她才吃了几筷子就没了胃口,浑身又冷又热,像是感冒了。

江沁放下筷子,到房间倒头就睡。

昏昏沉沉间,薄佑辰回来了。

他冰冷干燥的手贴在她的额头上:“怎么发烧了?”

温柔又深情的声音让江沁恍惚一瞬,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

“你回来了,你不是陪宋瓷去医院了吗?”

薄佑辰从床头的药箱里找出退烧药,又给江沁倒了杯温水,喂到她的唇边:“我只是送她过去,不是陪。”

“乖,把药吃了,吃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或许是被他的贴心和娇宠影响,江沁难得示弱:“不要,我不想吃药。”

她怀着孕,不能随便吃药。

她下意识抚摸了小腹,想着薄佑辰要是现在问她为什么不喝。

她就和他坦白,他们已经有了小宝宝。

不知道是下意识对她忽略,还是其他的原因。

薄佑辰只冷了神色抽出被她握着的手,将药放在床头:“作为医生,你应该比其他人更加明白什么叫讳疾忌医。”

一句话,又将江沁那一点点期盼全砸碎。

她很想问问薄佑辰,他对宋瓷也这样冷漠吗?

但最后,她只是苦笑着勾起唇角:“薄佑辰,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医生。”

江沁一向柔和,从没这样和薄佑辰顶过嘴。

以至于薄佑辰愣在原地许久,才想起什么似的回过神来:“你在怪我今天没陪你去吃饭?”

江沁喉头发哽,话还在喉间。

薄佑辰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看了一眼,离开卧室去接这个电话。

而能让他这么接电话的,也只有宋瓷。

可要是放不下宋瓷,何必又要在她面前殷勤?

这时,薄佑辰又走了进来,坐在床边问她:“孕妇是不是不能随便吃感冒药?那吃点什么能缓解感冒发烧?”

江沁心头一跳,以为他发现了自己怀孕,正踌躇着该怎么开口。

又听见薄佑辰说:“宋瓷感冒了,又孕吐的厉害,我来问问你。”

江沁的头一瞬疼得更厉害,话更是如鱼刺般卡在喉间。

薄佑辰见江沁没说话,他就坐在床边查百度。

【孕吐得厉害怎么办?】

查到后,又将帖子发给名为宋瓷,还额外贴心嘱咐:“孕妇不能随便吃药,我这边走不开,你自己多注意。”

他说他走不开,可除了给江沁拿上一片药后,就再没别的动作。

他说他走不开,可他却时不时就要低头看看手机,有没有宋瓷发来新消息。

他的动摇并不是无声。

江沁不想再看,闭上眼继续休息。

她很累,不只是身体上的酸累,心更像是坠进了无底洞。

再次睡醒的时候,江沁看着朦胧的天色,还有些恍惚。

枕边只有那片感冒药,薄佑辰不在。

她看了眼手机。

离开倒计时的第二十四天。

凌晨五点,宋瓷更新了一条朋友圈:【最需要的时候,总是有你在身边。】

照片里,宋瓷倚靠着薄佑辰的肩,正在医院输着液,眼中是明晃晃的幸福得意。

而江沁抬眼看了看这个家,一室的孤单和寂寞,与宋瓷截然相反。

江沁的眼里又涌上酸意。

既然放不下宋瓷,那薄佑辰又什么要和她结婚呢?

难道就仅仅为了证明,他的时间和爱可以分给两个人吗?

江沁不想再看,这时,她收到了医院的短信,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到医院做人流手术。

江沁的心骤然紧缩,为了不影响工作,她直接跟医院请了两天的假。

然后才颤着手回了句:“有。”

回复完后,她才预约民政局领取离婚证,上航旅纵横买机票。

机票的目的地是巴黎。

而日期,则是她领取离婚证后的第二天。

江沁曾经很想去巴黎。

刚结婚那会,薄佑辰也说:“沁沁,等有时间了我们去巴黎度蜜月。”

可他们的工作,一个比一个忙。

度蜜月的事被忘到脑后。

但没关系,领了离婚证以后,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她都可以自己去。

而手机刚弹出机票购买成功的提示,薄佑辰就回来了。

他很自然走进房间,摸了摸江沁的额头,轻声问:“烧退了,还难不难受?”

很默契地,薄佑辰没说他什么时候走的。

江沁也没问他去了哪里。

她只是抿了抿唇,下意识开口问:“难受你就会一直陪着我吗?”

薄佑辰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江沁会这么问。

她总是过分独立坚强,所以他早就习惯了她会说一句‘没事了’。

江沁自然也没想要他的回答。

因为,其实她更想问问薄佑辰。

总是在两个女人之间辗转流连,他不累吗?

看着他紧绷的唇角,江沁长舒了口气:“开玩笑的,我不需要你一直陪着。”

她明明笑着,薄佑辰却莫名听出了一种,江沁不需要他了的感觉。

薄佑辰的心颤了颤,抬起手臂僵硬将她抱进怀里:“我们是结了婚的夫妻,我怎么会不陪着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到白发苍苍、到生死同穴。”

放在以前,江沁或许会很感动。

但现在,再过二十多天她就会离开,这种誓言听就听过了,她再也不会相信了。

果然薄佑辰的好没维持几天。

一段时间后,他就待不住了,每次只在家中坐了一会,就会找借口出去。

距离她离开倒计时只剩下二十天的时候,江沁也去了医院,准备做手术。

没料到和同事商讨自己的人流方案时,会再次撞见了来做检查的薄佑辰和宋瓷。

两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宋瓷一脸憧憬抚摸着肚子,时不时偏头和薄佑辰说两句。

薄佑辰锋利的眉眼变得柔和,偶尔也会开口回应几句,与平常敷衍她的模样截然不同。

江沁身旁的同事也注意到了,忍不住感慨:“父母长这样,他俩的孩子估计也会长得很好看。”

“大概吧。”

江沁的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狼狈转身和同事进了手术室。

做完术前检查后,同事告诉她:“孩子很健康,你要不再再找孩子的父亲商量商量,别拿了之后后悔。”

后悔?

要是薄佑辰会后悔,这时候也不会陪着宋瓷做检查了……

江沁摇了摇头,拿过人流的单子,在家属的那一栏,自己给自己签了字。

最后一个笔画落下时,手都控制不住的发颤。

半小时后,江沁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看着同事用开宫器撑开入口,用仪器把孩子搅碎后吸出。

明明她打了麻药没有痛感,可心却像是有刀在搅。

一滴接着一滴地眼泪,从她空洞的眼里流出。

她仿佛听见,有一个可爱的幼儿,在她的耳边啼哭:“妈妈……”

最后一步刮宫时,心也好似在一瞬被刮空。

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和薄佑辰之间最后的羁绊消失了。

他们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

江沁闭上眼,任由泪水打湿枕芯。

她麻木在医院躺了整整一天,那个说会陪着她的薄佑辰,也消失了整整一天。

晚上,江沁忍着痛,独自起身回家。

不想刚出医院,就看见薄佑辰等在医院门口,抱着一大束玫瑰。

见她出来,薄佑辰把玫瑰送给她:“老婆,纪念日快乐。”

江沁目光一顿,接过花沉默上车。

往常,她和薄佑辰见了面,都是她叽叽喳喳说医院发生的事情,说医院的八卦。

现在她不开口,车里只剩一片死寂。

薄佑辰有些焦躁,等到红绿灯时,难得主动开口问她:“这次没准备纪念日礼物,你有什么要想的吗?”

曾经江沁想要的很多,可每次兴致勃勃跟薄佑辰提及时,他的回应都很冷淡。

慢慢地,她也就没了和他诉说的欲望。

江沁目不转睛看着车窗外:“我报了一个新手父母网课,你能陪我上课吗?”

薄佑辰蹙了蹙眉,捏紧方向盘解释:“我跟宋瓷只是朋友,你不要多想,也不要不高兴。”

江沁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薄佑辰没想到江沁一点都不在意,神情也冷了下来:“那你为什么要报这样的班?”

为什么?

那是江沁之前报的班,她曾怀着无数期盼,期盼她的孩子出生。

但现在,她亲自放弃了她的孩子……

江沁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早已红了眼眶:“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不问我纪念日想要什么。”

薄佑辰喉头一哽,不说话了。

沉默的氛围像是巨石,沉甸甸压在江沁的心头。

等到了地方。

她才发现薄佑辰说要过结婚纪念日,订的餐厅却仍旧是宋瓷喜欢的餐厅……

她压下心口的无力下车,却忘了手提包被落在了车上。

薄佑辰下车时想给她带上,却在拿到手提包时,看见了包里的人流手术单。

薄佑辰呼吸一滞,正要去拿那张人流的手术单。

江沁的催促声从外面传来:“佑辰?”

薄佑辰回过神,想起江沁曾数次说过,她想要有个孩子,鼻子像他,眼睛也像他。

要是江沁真的有了孩子,又怎么可能舍得打掉?

薄佑辰拿起手提包,跟上江沁:“你忘记拿包了,里面的人流手术单是怎么回事?”

江沁心口发涩,故作淡然接过包:“医院病患的。”

薄佑辰了然颔首,没再继续追问。

餐厅很快上了菜。

江沁看着满桌重油重辣的菜,胃里翻腾没有一点食欲。

“怎么了?”薄佑辰不仅看不出她苍白的脸色,还伸手为她夹了块鱼柳,“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

江沁心中一阵窒闷,平静放下筷子:“你记错了,不是我爱吃,是宋瓷爱吃。”

薄佑辰夹菜的手一僵,薄唇微张:“抱歉。”

他再去拿菜单:“有什么你爱吃的,另外再点,下次我会记得。”

结婚五年,但凡薄佑辰对她上过心,就知道她喜欢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但他的心上已经刻满了宋瓷的喜好,没有一丝一毫的余地再留给她。

如今自己决定离开,他这份迟来的‘下次’,也不那么重要了。

“不用麻烦了,就这样吃吧。”

薄佑辰剑眉蹙了蹙,没再接话,江沁也没再拿起筷子。

气氛凝滞如一滩死水,就像他们的感情和婚姻……

江沁要坐小月子,请了长假没去上班。

像是弥补一般,薄佑辰这几天都回的很早,包包首饰像不要钱一样往她面前送。

江沁只是平静接受,眼底并没有一丝欣喜。

“这些你都不喜欢?”薄佑辰揉了揉眉心,也不想再费心去猜江沁的喜好,“有什么想要的,你都可以提,只要你高兴。”

江沁什么都没要。

她根据新手父母的网课,罗列了一张‘新手爸爸’的清单:“我只要你陪我做完这些。”

薄佑辰毫不在意地低头撇了一眼:“行,你高兴就行。”

他答应了,也说到做到。

第一天的第一件事,江沁把奶粉和奶瓶交到薄佑辰手中:“以后有了孩子,你这个当爸爸的总要学会冲奶粉。”

薄佑辰状况百出,要么是兑奶粉的水量不对,要么是温度过高。

他却一点也不嫌麻烦,反而乐在其中。

第一次冲好奶粉时,他高兴到转头脱口而出:“宋瓷你看……”

可在看见江沁时,这声音戛然而止,薄佑辰喉结滚了滚想要解释:“我……”

江沁眼睫一颤,连一丝苦笑都扯不出来。

“没事,继续吧。”

江沁没吵也没闹,低头在清单上打下了第一个勾。

细究之下,才能听出她声音中的颤抖:“等宝宝长大一点,就要开始喂他辅食了。”

江沁将薄佑辰带进厨房,指导他给孩子做辅食:“先将米粉弄好,再加一点点土豆泥和一点核桃油。”

薄佑辰从没下过厨,但他学东西很快,不过几分钟就好了辅食。

江沁看着他拍了张照片,发给宋瓷展示成果。

哪怕心早就冷成了灰,江沁却仍旧会感到讽刺、庆幸。

庆幸她没让宝宝降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也庆幸宝宝不用承担父母所带来的过错。

江沁别过发红的眼不再去看,在第二件事上打了个勾。

第二天,新手爸爸的第三件事情,是给婴儿准备护栏和爬垫。

薄佑辰愉快应下江沁的话,精心挑选后,兴致勃勃亲自动手在客厅围了一角。

第四件,给宝宝找合适的幼儿园。

薄佑辰乐此不疲看了很多家,最后选择了一所十二万一学期的双语幼儿园。

选定时,他紧紧抱着江沁,在她的耳畔叹息:“不能让我们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她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她。”

“老婆,我们要一个宝宝好不好?”

他说出这句话时,像是真的很渴望能和江沁有一个孩子,也很想要好好和江沁经营这个家。

而江沁听见这句话时,她的离开倒计时只剩下十天。

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薄佑辰,自己会离开的事情。

她想要薄佑辰沉浸在一家三口的美梦中。

因为只有这样,将来薄佑辰得知真相、美梦破灭时。

他才会和她一样,痛苦到仿佛剜心刺骨,在意到仿佛万箭穿心。

忙碌了一天,江沁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该去洗澡了。

薄佑辰这才恋恋不舍松开江沁,去了浴室洗漱。

只是他刚进门,他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江沁不由蹙了蹙眉,没有理会。

可没想到电话自动挂断后,又再一次打来,好像不打通不罢休。

江沁不耐拿起手机按下接听,宋瓷嗔怪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佑辰,怎么才接电话,下周三就是我的预产期了,到时候你会来陪着我吗?”

江沁攥着手机的手一点点收紧,压下涌到喉间的反胃,看向浴室朦胧的磨砂玻璃门轻嗤。

“要不要我帮你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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