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问起这个时,庄小栋跟我讲了很多,语气中满是开心。
自从那晚离开我的咨询室后,他觉得整个人都变了,变得轻松,与同学聊天时,不再听到同学杂乱的心声了,而是可以投入地聆听与表达,与同学的关系亲近了好多。
特别是与同桌的关系,由原来的爱搭不理,变成了特别铁的兄弟,看电影、打台球都愿意叫上他了,以前他是绝不会同小庄玩的。
听到小庄讲起这些,我很开心。
毕竟他是我的来访者,我是他的心理咨询师,他往好的方向发展,我没有理由不开心。
原本我问这些,只是为了降低他的心防,但听到他讲这些,我还是受到了我心理师角色的影响,与他就这问题谈论了好久。我们一直聊到了十一点,我还没有转入关于天牛纹身引起疼痛这件事上。
我们聊着聊着,庄小栋突然停顿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我:“老师,前天是农历十月初一,你有~痛吗?”。
我们之间立即又陷入一种沉默,这是我此行的目的,但却似乎又不知如何开口,想了很多种有技巧的说法后,最后还是用最没有技巧的方式说:“有!”,说了这个字后,便没再说话,而盯着桌子对面的庄小栋。
庄小栋没敢与我对视,而是低下了头。虽然他低下头,但我能看得见他眉头紧皱,牙关紧咬。他脑子里有战斗在进行,说出***,还是继续保密?我是从他的微表情中,猜测出来的(我们双眼没有对视,我无法读取他的心声)。
在这又漫长又短暂的沉默里,庄小栋果决地抬起了头,以缓慢低沉却利落的声音说道:你去中医院的李长亭医生,只要他肯见你,你就有救了!
在后来的沟通中,我了解到,李长亭是位三代家传的老中医,已经退休,被反聘回中医院,每周只在周六下午才去上班,从下午三点到五点,这两个小时,老人家只能看三四个人,所以要见他必须要提前三四天挂号才可以。
之前庄小栋因这手臂上的虫子而疼痛时,托了好多关系联系上李长亭,老人家说,这是一种传说中的蛊虫,他给开了份药方拿回家喝,一周的剂量,过后果真就没有再疼了。
而庄小栋之所以对我保密,因为李长亭老医生特意叮嘱过,千万不要传与外人,因为这蛊说起来是封建迷信,传出去对中医院以及他本人都不太好。但因为庄小栋知道那疼得有多么要命,又见我如此关心他,他便不好意思再向我隐瞒了。
听到庄小栋说完,我心花怒放,仿佛死者又拥有了重生的机遇一般。看起来似乎无解的事,如果找对了人,解决起来竟然就这么容易吗?我连带着也非常感激起庄小栋,如果他一直不告诉我这些,我不知道还要疼痛多少次,我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忍过去。
快十二点时,我送庄小栋回宿舍,我也驾车返回佳兆业公寓的居所中。当下便立即在微信小程序中搜索“惠州中医院”,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结果想不到还真的搜到了,迅速关注了,进入小程序中。
在预约与挂号这一栏中,我看到李长亭老中医的照片,一位眉须皆白的老人,一看就是个有水平有慈悲心的人。最有特点的是他的眉毛,眉毛特别长,眉梢尾部一路弯下来垂到了颧骨处,如果要扎上道士的发髻,那可真的是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气息啊。
不过一看他的预约表,我真的是失望了。
据庄小栋说要提前三四天预约才能约到他的号,但实际上我只能约12天后了,距第二次剧疼发作仅一天。庄小栋连喝了一周的药,才有了效果。如果我那时才去看医生,那不是还没等药发挥作用,我就疼死了过去?!
不行、不行。我必须要动用下我的关系。
我想到我曾经给一个中医院的***长做过咨询,她是因为婚姻问题面来咨询,她咨询了一个月后,婚姻关系有所好转,便没有再来了。后期回访中得知,她与老公的关系变得比恋爱阶段还要幸福。
按照我们这行的行规来说,最好不要与来访者在咨询室之外***,但这问题重大,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当下便拨通了***长张美华的电话,我知道做她们这一行的,应当早就习惯了晚睡。
张美华听我自报家门之后有点意外,不过听我打电话的初衷——只是想让她开下后门提前预约到李长亭。她二话没说,就直问我“想约哪天?”。
我心虚地回复她:“明天可以吗”。
张美华说:“我先电话问问李老,稍后给你电话!”。
大约十分钟后,紧张不安的我接到了张美华的电话,告诉我说:“明天下午第一个病人,三点,一定要准时到,三点”。
我是千恩万谢自是不在话下。
因为心中有事,当夜睡得并不安生,很多事在脑子里沸腾,梦到天牛纹身在我身上到处爬,从我的手背上爬到手臂上,又爬到肩膀上,又爬到我的嘴里,顺进我的喉咙里,像电钻一样钻进我的胸口,还爬进我的胃袋里,将里面半消化的食物搅着一团,梦里我仿佛闻到那些令人恶心的半液体的气息。
脑子里还有一个小灵体的脸,青面獠牙,眼睛很大,只有眼球,没有眼白,梳着个锅盖头,它就一直在我脑子里飘阿飘!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我来到了惠州中医院。
中医院看起来比较旧,停车场也很小,靠主干道的边上停满了车,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也不管是不是会被贴罚单,匆匆停好,便往中医院走去。
中医院一楼大堂挤满了人头,挂号窗口有两行长长的排队长龙,其余地方都站满了人,连角落里都三三两两地站着人。偶尔与人对视时,我便听到那机器人般的声音。乱七八糟的,没有连贯的声音,那感觉就像耳边摆着数十个音响,每个音响里放着不同的声音,糟糕透顶。所以我尽量低头,不与任何人有对视。
我径直走向一楼大堂尽头,通往二楼的电梯就在那里,李长亭就在二楼某个诊室里。我穿过人潮,挤进电视,电梯带着沉闷的声音停在了二楼,门缓缓打开,我进入中医院主楼的二层,这里人也是好多人,与一楼相当。
我走到导诊台前,将病历本交给******姐,***告诉我,现在就可以进去了,在3号诊室。我一看墙上的持钟,还没到三点,但即然***都这么说,我便穿过导诊台,进入导诊台左边的走廊,诊室就分布在这个走廊两边。3号诊室是走廊尽头的右边一间,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声: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