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那年,我被送进王府给***续弦。
为了让姐姐留下的世子安心长大,嬷嬷给我偷偷灌下红花。
二十年来,我虽无所出,却一心侍奉***、照料世子,管理后宅,呕心沥血。
王府之人无不称颂我的贤德。
世子弱冠礼那日,他将姐姐的牌位放上台面,要我在一旁站着观礼。
“王妃的位置永远是我母妃的,继母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也跟着说:“这本就是属于婉婉的,你有什么好计较的。”
我张了张口,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夜里,我拖着一身疲倦来到***书房。
跪地叩首:“妾恳请***,赐妾一纸放妻书。”
......
裴晟捏碎了手中茶杯,瓷器碎屑渗入血肉也浑然不觉。
“王妃还在为弱冠礼上的事生气?”
他起身走来,将跪在地上的我缓缓扶起。
这还是我嫁入府中,他
第一次伸手扶我。
心中明明该高兴,可我却只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妾自知入府多年,一直未得***欢心,还请***赐妾一纸放妻书!让妾离开这里。”
他却突然松手,背过身去:
“不可能!你以为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今日若非念在你嫡姐的份儿上,你在世子弱冠礼上的表现,已该千刀万剐。”
嫡姐。又是嫡姐。
我凄然一笑,***当年在市井里对嫡姐一见钟情。
彼时,***是储君候选人之一,只要娶了太傅的女儿做正妻,便可得太傅助力,离九五之位更近一步。
而嫡姐,不过是个员外的女儿,不说助力,不给***阻力都算不错了。
裴晟却为了嫡姐,生生拒了太傅递来的橄榄枝,宁愿一生只做闲散***。
那年,我十二岁,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
我幻想着,将来自己也会遇见这样一个男子,为我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天下,给我无与伦比的宠爱。
我摇头,伸手去扯他衣角:“那便求***,看在嫡姐的份上,休了妾。”
他双拳紧握,暗红的血一滴一滴顺着指缝落到地上。
“王妃近日为世子弱冠礼***劳过度,神志不清,需要好好休息。”
“来人,将王妃带回房好好修养,没有本王的吩咐,不许出来!”
我垂头,手臂耷拉下来。
裴晟是大周的***,娶妻、休妻、生子、和离,一举一动都被全京城的人注视着,随时都可能成为市井谈资。
他怎会轻易给我放妻书呢。
那夜起,所有人都说我得了失心疯。
没人会相信,一个在宁王府呕心沥血二十载,甘愿为***割肉做药引的女子,会在世子弱冠这日,自请放妻。
在这个夫为妻纲的时代,没有哪个女子会自请被休。
何况,这女人的夫君还是***。
“母妃若是还为那日的事赌气,便是真的不知好歹了。”
裴启冷冷开口。
不过才弱冠的年纪,便已气度不凡了。
他容貌随了嫡姐,身姿则更像裴晟,在太学里一直名列前茅,还和当今圣上的太子称兄道弟,俨然是京城最受欢迎的小郎君。
“当年王府遇刺,我母妃为了保护父王被刺客所杀,不然哪轮得到你做这王府的主母。”
“而且,自从我记事起,你便告诉我,不要忘了我母妃对王府做过的贡献。”
我拨弄着手中香炉,听他对我进行审判。
看他的架势,大有与我不死不休的兆头。
“嗯。”
“那你还要离开?”他用指节敲击桌角。
我抬头,对上他双眸:“你以为,我要离开,是因为这个?”
当年王府遇刺,裴启不过周岁,对嫡姐能有什么印象。
他小时候,脾胃不好,***日为他亲手做八珍糕、熬山药羹,根据他的口味和体质调整配方,又与太医学着为他推拿,哄他睡觉,他的脾胃才慢慢调养过来。
这些原也没什么。
我最在意的,不过是他在人前恭敬地叫我母妃,人后却变成了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
好像一只永远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你为什么要让父王给你写放妻书?”他***手倚在门框上,“承认吧,你就是因为比不过我母妃使的苦肉计,父王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
原来,在他眼里,我一直在用苦肉计。
就像他父王,每次见我不舒服,不过一句:“王妃又在东施效颦,博同情罢了。”